她偷偷看到过陆嫣然雷厉风行的为人处世，感受过其他人对其敬佩加而不是单纯惧怕的态度。

她还听到过女子们一起做活，互相调侃的欢声笑语。

这是第一次，她清楚的看到，女子不必像她这般小心谨慎，活的像个没有思想的金丝雀供人观赏。

太守之女又如何，看上去身份高贵衣食无忧，还不是要为父亲的仕途，家族的未来铺路？

哪怕从小到大的教育让赵明珠觉得这是她应该做的，是身为世家女子的担当，她享受了其他人求之不得的生活，也要肩负起这份代责任

但内心深处总会有些难受。

因为她没有选择。

多么可笑！一个人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做主，那与畜养的牛羊何异！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借着父亲升迁的东风，好好谋划，距离下一次的大选还有三年，一切都来得及。

赵明珠目光看向远处的天空，隐隐透着坚毅。

时间缓缓而过，来自京城的使臣们在了解了凉州的大致情况后，也到了启程回往京城的时候。

春风楼里，有两人相对而坐。

“堂兄，我们有多少年未见了？”苏通判看着对面的苏豫章问道。

“十多年了吧！”

苏豫章看着相貌变化巨大的堂弟，记忆深处浮现着对方年少时的面容。

两张脸合二为一，最终变成了眼前之人。

“十多年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听说堂兄多年前曾为先帝苏寻找仙丹妙药，这些年也不容易吧！苏通判拿起茶壶倾倒，包厢里霎时间茶香四溢。

“确实不容易，我也没想到历尽千辛万苦回来后，先帝竟然不在了。”

“当初先帝觉得楚国长期重武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提拔文官，并放权下来，如果先帝还在的话，看到如今的朝堂又该作何感想？”

提起先帝，苏豫章的语气中不乏缅怀之意。

苏通判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位堂兄。

今天是十多年来他们第一次相见，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没有人知道他们以后会何去何从。

苏通判实际上并不想与其相认，但苏豫章今日派人请他，他才不得不出来相见。

多年来不曾联系，年少时的那点情义早已经消失殆尽，若不是想了解一些京城的消息，他才不会赴约。

“当年那些人都怎么样了？”苏通判突然问道。

提起当年，苏豫章就不由得在脑海里浮现出堂弟一家被陷害，被迫驱逐出主家的事。

他那时候还小，只知道几房旁支因为一些利益争斗多年，后来堂弟家的主事人牵扯进了一桩案子里，家道从此败落。

这世界上素来不缺捧高踩低的人，堂弟一家没有了依靠，立刻就有人出手。

证据确凿之下，堂弟一家无从辩解，只有忍下所有的委屈离开京城。

他当年去找过祖父，可是没办法，有些事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

至于堂弟一家离开以后，侵占他们资产的那些人，大多数籍籍无名，他回来以后也没有关注那些。

“堂弟为何突然提起此事？”苏豫章不明问道。

“呵呵，没事，就是问问而已。”

“我知道的也不多，这些年来族中变化甚大。那些人中，有的已经离开了京城，还有的混的不是很好，也许是恶有恶报吧！”

仅仅一句话，苏通判便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主家并没有看出来。

“对，的确是恶有恶报！”

不知为何，明明堂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附和了一句。

他却觉得这里面或许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堂兄即将离开，我也没什么可送的，家中准备了一些凉州的特产，到时候堂兄可带回去。”

“贤弟破费了！”

“没什么，堂兄莫要多虑。”

两人你来我往，又闲聊了几句后，苏豫章装似不经意的提起道。

“对了，听说你们凉州有一个特别有名的洛小郎君，你对他可了解？”

话题突转，苏通判不由对上了面前人的视线。

他缓缓开口，语气真挚。

“当然知晓，这个小郎君在我们凉州很有名气，还是我儿的同窗。”

“那堂弟可知他的身世背景？”

“堂兄问这个作甚？”苏通判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没什么，就是问问而已，堂弟想告诉我便告诉，不想也可以不说。”

苏豫章知道多年过去，两人之间早已经不似从前，他没办法要求堂弟还像小时候那般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没抱太大希望。

苏通判想了想后说道。

“我只知他们一家从凉州而来，但洛小郎君并不是洛家的亲生子，而是在路上被那农家搭救才一起来的凉州城。”

“洛小郎君的言谈举止不似普通人，比我家的那个逆子强了不知多少倍，你看这凉州城的变化，多数都有他的手笔。”

苏豫章一听这话与自己打听到的一模一样，再一看便知道堂弟还是对自己隐瞒了。

从小就是这样，只要一撒谎或者有事瞒着他，堂弟的耳朵就会不自觉的动，刚才就轻轻动了一下。

他没有生气，在心里已经有预期的情况下，没必要存有半分难过。

苏通判看着他堂兄的脸上露出落寞的神色，也没说什么，而是转动着茶杯。

苏豫章来找他叙话并不是为了认亲，真正的目的是要打听那洛小郎君的身世。

先不说自己知道的不多，就算是知之甚深，也不会如实告诉给对方。

洛小郎君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这位堂兄又能做什么，孰轻孰重，他清楚的很。

看来那洛小郎君的身世果然不简单，苏豫章在心中想到。

这一顿饭只吃了半个时辰，两人越往后越没什么话可说，就道别离开了。

苏豫章有些失望，他还是想得简单了，有些事过去了就是永别，人如此，感情亦是如此。

他今日才意识到这句话所蕴含的深意，可惜为时已晚。

两人分别后，苏通判没有急着走，而是在二楼上站着。

“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凉州城以后也不可能再有清净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