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了谁，这话可不能随便接。

他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反而逗笑了秦太后。

“怕什么，这么多年了，难不成哀家还在意旧事重提？”

李长道低下头不敢接话。

秦太后瞥了他一眼，随后叹口气，一边修剪花叶，一边说道。

“陛下这阵子可有什么异常？”

李长道连忙回答道。

“回禀娘娘，陛下除了看书就是召苏大人入宫，除了经常念叨要出宫去玩，其他倒没什么异样。”

“派人把陛下看住了，他长大了，难免心野，周边的人都是一些胆小的，他呵斥几句也不敢管。”

“是，娘娘，奴才回头就吩咐手底下的人。”

“不过娘娘也别太忧心，科举之后就是大选，总会有人让陛下收心的。”

李长道意有所指的说道。

“他年纪尚幼，满脑子都是诗词歌赋，也不一定会开窍，哀家急于安排大选也只是想有人看着他罢了。”

“娘娘是担心陛下会离心？”李长道试探着问道。

“难道不是已经离了吗！”

秦太后哀怨的声音响起，李长道瞪大了双眼，口微微张开，还没等他说些什么，秦太后就似烦心一般对他摆了摆手。

“下去吧，哀家想静静。”

李长道不敢耽搁，连忙低头躬身退下。

等他走出宫殿，整个人才松口气。

他站直身子，松了松筋骨，招呼着一个守门的太监过来。

“黄顺德呢？”

“顺德公公在陛下那里候着呢！”

李长道闪了闪眸子，“把他叫过来，就说本公公有要事。”

“是！”

小太监急匆匆走远，黑暗之中只看得到他的背影。

养心殿里，黄顺德站在一旁守着小皇帝审阅科举考试的卷纸。

简单翻阅了几下，小皇帝的目光忽然就停了下来。

“这句话说的倒是有意思！”

“居然还有人觉得重武轻文是国之阻碍。”

小皇帝自言自语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继续翻看，本就喜文厌武的他越来越高兴。

“把笔拿来，此等忠君爱国之人才当的上状元之名！”

名字被封，小皇帝并不知道是谁的卷纸，不过其人所书之言完全是他所思所想。

“陛下，丞相大人说前十名定下以后还要再和群臣商量一下。”

黄顺德硬着头皮说道。

“你说什么？”

身边的声音猛然拔高，黄顺德连忙跪了下来。

“陛下饶命，这是丞相大人所说，奴才万万不敢胡言乱语。”

小皇帝眼里的兴奋之色突然暗淡下来。

“朕这个皇帝做的还真是可笑！”

听到这话，黄顺德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陛下息怒，科举一事有关国之大计，您莫要在这件事上气坏了身子。”

黄顺德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作用。

小皇帝看着眼前的文章，一想到朝廷上的那些大臣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反对他，竟然隐隐生出了一种对抗的心理。

“黄顺德！”小皇帝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奴才在！”

“你说帝王的权利是什么？”

这话黄顺德哪里敢接，他哆哆嗦嗦的说道。

“陛下是一国之君，您的话就是圣旨，您的所思所想就是国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黄顺德哪里敢随便乱说，只好引用了那些文人的话语。

小皇帝听了以后果然很高兴，他笑着说道。

“你说的不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那些人凭什么对朕指手画脚。”

小皇帝拿起自己看中的卷纸，随后对黄顺德说道，“把封纸打开，给朕磨墨！”

眼看着小皇帝要动真格的，黄顺德打完眼里发慌。

他知道小皇帝自从去年就开始讨厌被安排，但是那些大臣也都不是吃素的，一旦红笔朱批下去，便再也无法更改了。

科举本就是那些世家把子嗣安排在朝为官的一个绝佳路径，寒门难出贵子，这个道理谁都清楚。

小皇帝现在不过是心血来潮要和那些官员作对，一旦出了事，必然会朝堂动荡，他们这些小太监难保不会被殃及。

黄顺德左右为难，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找到了他，还没来得及传话，就听黄顺德在茶室里焦急的说道。

“快去告诉干爹，陛下这边要出大事！”

走出茶室，黄顺德平复了一下心情，而后按照小皇帝的吩咐拆开封住姓名的地方。

“此人除了诗作差一些，其他的几科都言之有物，真乃上乘之作。”

“打开让朕看看，这到底是谁家的子嗣？”

黄顺德小心翼翼的揭开，慢慢读出了上面的籍贯和姓名。

“凉州，洛九霄！”

洛……九霄？

听到这个名字，小皇帝慢慢皱起眉头，他的思绪仿佛回到了花灯节那一夜。

“陛下，此人来自凉州，并非世家出身。”

黄顺德在旁边提醒道。

非世家大族就是寒门子弟，这样的人没有根基，而且很容易遭到群臣反对。

别看那些文武百官在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但是涉及共同利益的时候，总能站到一起对抗外敌。

他不想陛下因为一时冲动就失了分寸。

这么多年来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年纪小，说出来的话总能被那些老家伙反驳，朝堂上陛下都是走个过场，今年却不一样。

陛下时不时的就反驳几句，现在竟然要亲自拟定文举前十名，这要是传出去，必然会闹翻天！

谁不知道每次科举经过陛下钦点的前十名都只是走个过场，真正还是明日那些大臣们共同拟定。

陛下要把这层窗户纸扯下来，可就真的大事不好了。

黄顺德谈本以为小皇帝只是说说而已，思索间对方的朱笔已经落在了纸张上。

一颗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还没等他开口，甲等第一已然写在了纸上。

黄顺德在这一瞬间恍然明白过来，陛下是真的要开始反抗了！

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刚找机会来到陛下身边伺候，远离了李长道，如今又遇到陛下叛逆，他这到底是什么点子啊！

“黄顺德，磨墨。”

脑子里一团浆糊，身体已经下意识的随着小皇帝的吩咐而站到一旁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