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

夕阳西下。

断肠人....

噗！

迎面飞来的子弹击入腹部，在那扛着枪的反抗军肚子上炸开！

与电影中只是一个小血孔不同，子弹自带灼烧效果与螺旋，顷刻间便在那人的腹部钻出一个比巴掌还大的血洞，脏器碎片飞溅散落一地，大片鲜血泼洒向地面！

“隐蔽！”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躲藏在临时搭建起来的防御工事后，他们的前方正是还在缓缓流动着的暗河，而河对面的阵地中不知谁仍在举着枪瞄准此处。

断壁残垣，遍地染血，几乎每个角落都堆积着成山的垃圾，还有不知是谁的尸体被扔在那里，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惊天恶臭。

一栋栋灰色没有刷任何油漆的矮楼墙壁上贴满小广告，定睛一看上面的内容令人寒毛直竖。

【大量收血，各种血型只要来就收，身体有疾病也收，有意者前往贫民区3号城区地下45号街区入口报到】

【收购人类活体器官，儿童青壮年优先，老人打五折，有意者前往...】

密密麻麻的广告下几个贫民无力地靠在墙角，被击中的反抗军就倒在距离自己不到五米的位置，耳边枪声不断，但骨瘦如柴的他们眼中早已失去生机，明明危险近在眼前却没有起身逃跑。

或许他们已经饿到连站起来都极为困难，或者对于他们来说无论在贫民区哪里都是一样，再或者——他们已经停止了呼吸。

被打出血洞的人倒在地上，嘶声哀嚎盘旋在整个贫民区上空，可他暴露在集团军的枪口下谁也不敢冒险出去将人救下来。

但就在这时，那人的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扯，整个人被拽到了掩体后方，第二颗破空而来的子弹堪堪打掉了那人的几缕发丝。

“把他带下去治疗。”

林璇显现身形吩咐道，一旁的反抗军见自己的领导居然回来了眼中显露惊喜，赶忙上前将负伤的那人抬了下去。

说是反抗军，其实他们的衣着和那些贫民相比好不到哪去，甚至看上去更趋近于穷凶极恶的暴徒，其中一个背着步枪的中年人走上来，语气上有些不耐。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出去办了点事。”

林璇目不转睛地回答道，却丝毫没有提起她带了个人回来的事。

中年男人表现得颇为不屑，甚至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叫面前的女人一句“首领”，眯起双眼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色。

此时林璇过长的刘海反倒起了作用，大半张脸被盖住，任凭男人怎么瞅都观察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堪堪收回视线。

“哼。”他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像是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谢老大在哪里？”林璇也不吊那男的，直接回头问向一旁刚搬完伤员的反抗军，那人左顾右盼了一下，随即凑近她小声道。

“1号区地下那边，正在...哎算了您自个儿去瞧瞧吧，就怕他连您都一起崩了啊。”

林璇点点头，将视线投向某处，“嗯，我去看下。”

她看的地方正是顾星文所在位置，此时顾星文仍然没有解除隐身，发生的一切从始至终没有逃过他的目光。

他无言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视线顺着面前狭窄的道路向深处看去，入目却什么光彩都无法窥见。

从每个墙壁的夹缝间，濒死之人微张的嘴中，凄惨压抑的哭嚎中，只能看见到两个字。

【绝望】

顾星文甚至感觉自己站在原地都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是衣装整洁的，平日富人区随处可见光鲜亮丽手里拿着手机摆弄的人在这里反而成为了异类。

光是他短暂地看这么一会都意识到对于这些人来说别说是手机，哪怕一个可以栖身的住所，下一顿勉强饱腹的食物都是奢望。

完全是世界的两极。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那横亘在两区之间的暗河究竟阻隔了什么。

“很惊讶？这里只是贫民区的最外围，越往里走你就越能意识到集团有多不是东西。”

林璇小声说着，示意还没有解除隐身、的青年跟上自己。

在路过一个骨瘦嶙峋甚至分不出男女的老人面前时，她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但终究没做什么，径直向前走去。

老人刚伸出的那只手便已经被越过，悬停在半空不知所措。

周围人烟愈来愈少，而林璇偏偏还要选那些无人小巷，周围的臭气令人难以忍受，她却背对着顾星文缓缓开口。

“你会不会好奇...甚至指责我为什么没有帮助那些人，顾先生？”

“有那么点。”

顾星文将一切看在眼里，明明什么犯罪行为也没遇到，可光是那些半死不活的贫民就已经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在贫民区——弱就是罪恶，你帮得了一个人却不能帮助所有人，他们的苦难并非一顿饭就能解决的。”

“而且我帮了她...其他人看到会怎么想呢？那些首领会怎么想呢？”

声音越说越低，而后面的顾星文稍加思索后心底便升起一丝寒意。

斗米恩斗米仇，倘若林璇真的一时心软帮了那个人，那么落到其他人眼里那就是偏心，是特权，甚至饿急眼的人很可能直接出手抢劫，到时候饿着就算了一旦陷入疯狂很难说不见血，那么所有的错误便会落在这个女人身上。

而且...

他目光微移，看向他们来时的方位，先前遇到的男性反抗军貌似对待林璇的态度都不慎友善。

甚至个别极为恶劣，难道林璇在反抗军首领中实力不够强？

那他就得重新考虑考虑是不是该给其站台了，理想是一回事实力也是一回事，连他这个生活在富人区的年轻人都清楚这个道理，更别说对方。

于是便试探着问道，“你排名在这里怎么样？”

“不说第一，前三还是有的。”林璇毫不掩饰地回答，“就算是逃跑的元止也不一定能打过我，也就新老大们比我厉害点，他们手下打手很多。”

说到这里顾星文有些忍不住心底的疑问，终于开口，“所以能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在这里的处境为何不乐观吗？”

然而前面的林璇却忽然发出一声浅笑，她在无人而肮脏至极的小巷里站定，语气轻描淡写。

“因为女人。”

“什么？”顾星文一怔，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回答。

“因为我是女人。”林璇猛然回头，双眸中带着冷意。

“在贫民区，女人可以是商品，可以是运输工具，可以是机器。”

“——但唯独不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