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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中色之泰媪传

作者:水云笙 | 分类:古言 | 字数:98.4万

第164章 我相信你是真的

书名:玄中色之泰媪传 作者:水云笙 字数:4742 更新时间:2025-01-22 02:04:12

这时,朝苇詹不寒而栗,背脊发凉。眼前的后生太可怕了,什么都瞒不过那双眼。能有这般眼界,自是位高权重者。

据说那位京官乃是官宦子弟,从小耳濡目染,通晓为官之道。地方官玩的那些把戏伎俩,人家门儿清。

“明白,明白,听公子这番话,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公子真知灼见,高瞻远瞩,在下见识浅薄,自叹弗如。”朝苇詹擦着脑门上的冷汗,从未有过今天这般仓皇失措,差些无言以对。

话都给杜烟岚说尽了,面子里子都说得一清二楚,还能说什么?朝苇詹百口莫辩, 唉声叹气。

据消息说,从东京出来的这个巡抚使,才高八斗,容颜瑰美,见之忘俗。果然是眼前人没差了。

“作为读书人,官场上的内幕,我也不与你避讳。实话实说,这天底下没有一个官是不贪的,大官大贪,小官小贪。大官为了家族,小官为了晋升敛财。自古以来,皇帝没少挨骂。杜公子可去乡下看看,农户家的看门狗叫皇帝。其实,老百姓也压根不在乎皇帝是谁?地方上,皇帝也管不着。”朝苇詹感慨颇多,为官的辛酸,也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知道。

“做官也会被骂,一直挨骂到棺材不消停。故而,做官也不讲究那个名声,什么清官,名垂青史,都是空话。谋官不都图点权利图些好处。武官要么心系国家要么想着造反。这文官除了贪,便是为了往上爬。”朝苇詹也不遮遮掩掩,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是想做官也得看能不能有那个福气消受?”杜烟岚转过身,背着光看不清她的神色,也听不出她话里的情绪。

罢了,什么也瞒不过去,何必藏着掖着。于是,朝苇詹端着恭敬的笑,拱手道:“人非圣贤,下官资历浅薄,为官不过三年,有时候左脚穿右鞋,处事不当,但我也有为民之心呐!还请大人给下官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朝苇詹便是滁州刺史韩詹,不等杜烟岚亮明身份,便自报家门。

“原来是韩大人,学生见识了。”杜烟岚故作惊讶,也回了礼。

韩詹殷勤的给她续茶,道出苦衷,“大人有所不知,这淮南路的大小官吏相互勾结,同气连枝,他们背后有人撑腰,又在这里有亲朋好友,势力根深蒂固,自是无所顾忌,逍遥法外。”他扪心自问虽无建树,也无大错,都是按着官场规矩办事,与淮南那些势力官团无甚交集。

“下官是外地来的,本是商贾出身,势单力薄,数年来,下官四处送礼,笼络关系,可是事与愿违,白费了精力,苦叹遇不上贵人。知道大人来此地考察,便想搞出些政绩,让你刮目相看,在皇上身边美言几句,得以晋升。”

杜烟岚体谅他的难处,脸上恢复平时的温雅笑容,“大人有鸿鹄之志,也是难能可贵。不过土地买卖,超载罚款,无异于杀鸡取卵,饮鸩止渴。想要缓解财政紧张,不若用开源节流,招商引资。蛋糕既然不好分,那就把蛋糕做大。”

“多谢大人的提点,下官会立马撤了官道上的官差,并且调控土地的买卖。不过,这蛋糕要如何做大?开源节流,招商引资详细章程,如何拟订?”朝苇詹虚怀若谷,不吝赐教。

“当年王安石变法,大人可知道为何失败?”杜烟岚问道。

“熙宁变法改变了当时积贫积弱的朝廷,国库丰盈,可新法得罪了不少人,闹得风风雨雨,最后败于守旧党,被神宗给撤销,如今也无人提起这变法。”韩詹听到变法,心有余悸,改革这种国政乃是大事,要有坚定的信念面对千夫所指与谩骂质疑,还得有承担失败的勇气。他只是个投机取巧的小官,怎敢为天下先?

“大宋田税规定承接唐朝的两税制,不抑兼并,增加了丁税,差役则甚为繁重造成人民负担,这个王朝机制运作了一百多年,原来未曾完善的制度,沉积了许多问题,便说冗官,冗兵,冗费。”杜烟岚又坐回了座位,拿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润了嗓子,继续说道。

“当年王安石的军政改革,减轻冗兵带来的问题,节约开支,出兵西夏,打破原先保守的军事策略,也减少了冗费。王安石的开源,实际以开源为主,节流为辅,意向也是把蛋糕做大,而后合理划分蛋糕,让百姓过好日子。”她把茶盖倒放在桌上,拎起茶壶又续了杯热茶。

“青苗法限制住高利贷对农民的剥削,方田均税法限制了官僚和豪绅大地主的隐田漏税行为。市易法从商人口袋中拿出一部分的利润给青苗法,还有农田水利法等新法,都能利民安民,达到公平的分摊。这些变法在王安石管辖的地区实践成功,然而推广全国却不行。你知道这是为何么?”杜烟岚一连气的把各种新法说了遍,便淡淡收口,安静的喝茶。

“下官倒是佩服王安石。他有私德,人品没得说,初衷也是好的,兼济天下,上报国家,下安黎民。”韩詹自愧弗如,叹息一声。

第164章 我相信你是真的

“法是好法,可人不是好人呐。王安石识人不清,他的新党里有吃里扒外的奸佞小人,外部又有司马光带头的旧党打压,腹背受敌,这新法只能失败。”谁不曾年少意气,想要大展宏图,为国为民?韩詹年轻时,也是读遍经史,崇拜先贤,可前辈们的失败让他诚惶诚恐,不敢尝试。

“新法终究还是由人管理,是人就有私心,缺乏有效的监督,那腐败是必然的。地方官员的乱作为,违背了新法本身设置的标准。其实王安石思虑周全,并无疏漏,唯独不识人心,过于异想天开。”韩詹是商贾出身,生意人最懂人心是什么玩意儿。说到底,这世道人心败坏。

“看来韩大人很懂为官之道。这样,我也放心了。”杜烟岚微微颔首,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

“地方执行官员做不好改革变法,两个原因,一是没能力,二是没良心。青苗法是好法,失败也不是利率高低的问题,官贷比民贷要低,百姓也不必把田地抵押给地主强豪沦为佃户。说到底还是考核官员的制度不合理。用借贷量来考核地方官,地方官必然会强行摊派,并且一定会摊派给没钱没势的人家。官府挣钱确实多了,底层老百姓因此纷纷破产,这账只能算到王安石头上。”韩詹在地方上干了这些年,办事能力自是有的,做事瞻前顾后,为人谨慎,便是欠缺了策略与胆识。

“地方官不一定会摊派,全凭他们的良心。”杜烟岚别有深意道。

韩詹愣了一下,随后神色郑重,缓缓点头,“巡抚使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

他们商议了一会儿,韩詹得到了启发,急忙奉茶,“多谢大人指点迷津,如今下官已有头绪。”

看他恭恭敬敬的端茶,杜烟岚抬手接过,呷了一口茶,随后告辞道:“我还有要事,不做多久留。”

这会子,她仿若又回了那个烟云笼罩的山顶,居高临下处之世外,淡淡看着红尘万千。

来安县城墙上的通缉令已经撤销,官兵也放松了把守。镖车畅通无阻的出了县城,驶上了官道。

“想不到这滁州刺史那么好骗,都不看官印就相信杜公子是巡抚使。看来杜公子演技好得以假乱真,不唱戏真屈才了。”宋毕书躺在货物上,百思不得其解。

听着前面镖车的声音,车厢里的孙善香也捂不住好奇心,“他怎么会立马相信你?”

“我并未说我是巡抚使,这是他自认为的。官场便是黑白颠倒,真的说假的,坏的说好的。”杜烟岚淡淡说道,以她这从善如流的口才,一拳都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忍耐力,岂能让一般人看穿真假。

“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说不是真的,他偏偏相信你是真的。”孙善香了悟,笑嘻嘻的凑到她颈窝处,新奇的瞅着那饱满瓷实的耳垂,心猿意马,特别想伸手去揪。

“那你是不是真的啊?”她心动不已,手便不听使唤,摸上了那可爱的小耳垂。肉嘟嘟滑腻腻,还有凉凉的体温。

“你,认为呢?”发觉耳朵被温热的指腹揉捏着,异样的情愫在心中蠢蠢欲动,仿若深埋的种子欲要抽芽。杜烟岚想要躲开,可少女比她还快的松手。

“我相信你是真的。”孙善香闻着指腹上残留的体香,心满意足的笑着。原来她可以对一个女子这般迷恋,甚至有着肌肤之亲的冲动。

“嗯。”杜烟岚轻轻的应了声,神色有些不自然,脖子那处飘着红晕。她故作淡定,眼神朝身边做贼心虚的少女凝睇一眼。

“我好困,你让我抱着你睡,好不好呀?”少女看她含情的眉眼,觉得分外可爱便想凑上去,情不自禁的环住对方圆圆的腰肢,笑嘻嘻的靠上去,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脖子还酸么?”杜烟岚记得她还落枕,伸手揉揉那紧致的后脖子。这颈肉真瓷实,很难揉捏。

“诶呀,你一说我还真难受。你再给我揉揉,揉揉,往下一点。”孙善香把脑袋搁在她的肩头,扒拉着她半边身子,看对方伸手揉着自己的脖子,内心雀跃,立马惨兮兮的娇哼两声。

“这样么?”杜烟岚把手往那件藕荷色的领口探下去,那雪白香腻的后颈与粉嫩的衫子相互映衬,娇俏甜美。

“嗯嗯,再用力点。”少女把脑后的发丝揽到胸前,让她看到自己美丽的后背,身子直往那丝滑的缎袍上蹭着。本来简单直白的话,可配上这暧昧的气氛,便让人面红耳赤。

“还不够吗?”杜烟岚觉得这是自己吃奶的力气,那晓得在孙善香这里只是小猫挠痒痒,不甚满意。这有些为难人了,给人揉肩搓背本非杜烟岚所长。

“那你继续这样揉着我。”虽说脖子还疼,但是被那柔软的手揉着舒服。孙善香娇哼着,惬意的靠着杜烟岚,小睡了会。

小葫芦很听话,乖乖的揉了她很久。到了天黑,镖车到了一处古朴的村庄。

“今儿被那韩刺史耽搁了半天,不然这会肯定到了全椒县。没法儿,离下个镇都还有十几里路,只能在村子里,找村子借住一晚上。”宋毕书过来对杜烟岚说道。

“人生地不熟,还得靠宋兄弟带路。这些银子,做些打点。不能委屈了人家。”杜烟岚下了马车,解下系在腰带上的荷包。那半袋子的银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两。她把银袋子给了宋毕书,便在村里的小路旁等着。

“好咧,我让村子给咱安排个地主家的大宅院。这还能吃顿好的,等着啊。”宋毕书看到钱,两眼放光,信誓旦旦转身往村庄里跑。

等他走远了后,杜烟岚看着村庄外围的麦田,走了过去。天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嗅觉愈发敏锐,这田里的麦香味与泥土的清新,是开封城里从未有过的风貌气息。

秋虫啾啾,田地里还有田鼠窜动的声音。

“杜公子在这里瞧什么?”孙善香蹲在地上,好奇的问道。

“这里好安静。”杜烟岚袖手而立,看着月光下满满盈盈的麦子,唇角牵出淡淡的笑容。

“开封城很吵么?你家里规矩多,怎么会吵?”孙善香疑惑。

“那四四方方的天井,只能看到一角的天空。还是这里的天最好看,还能听到秋虫的声音,可知此地的静谧。”杜烟岚话语里透着向往。

“狗叫鸡叫声,随地都有。农村也不见得多好,鸡零狗碎,屋前屋后,那踹寡妇门的事,偷鸡摸狗的事,每天都有。那些乡野村妇,也是嫉人有笑人无,见不得别人过得好背后嚼舌根子。我以前时常下乡扶助贫苦人家,见多了这些乌七八糟的闹心事。”孙善香也不觉得乡村有多好,无论哪里的人,人性都大差不差。

只是城里套路多,人善于伪装,满口仁义道德私底下男盗女娼,虚伪无耻。

“你也这样说。”杜烟岚微微惊讶,想到顾朝颜也是这般吐槽。

“纯朴天真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不会变。大隐隐于市,小则避世隐居,境随心转,不是人随境转。人是有主见与定力的,没什么好担心,何必瞻前顾后,犹犹豫豫?毕竟咱们不是变色龙,空心人。那种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像麦子和稗子。”孙善香看她眉眼的抑郁,循循善诱的安慰。

“田地就像这个世界,麦子是天使之子,稗子是恶魔之子。同样的环境下,本性就好的,世道黑暗,它都能长好,天生坏种即便能一时伪装成好人,到最后也是原形毕露。所以,坏人能欺世盗名一时,到最后都会暴露本性。好人被嘲讽被轻视被侮辱,千古骂名,也是问心无愧。”孙善香揪着几根野草,折断揉搓,绿色的汁液把手掌染得贼兮兮的,像个野丫头,把裙子弄得皱巴巴,随后站起来,雀跃一声,把手里的碎草往杜烟岚眼前一丢,嘻嘻笑着。

“麦子和稗子,我想到了两个前朝有名的士大夫。”杜烟岚莞尔一笑。

“谁呀?”孙善香仰头瞅她,小嘴微微鼓起。

“司马光与王安石。”杜烟岚淡淡说道。

这时,她们身后走来了个老婆婆,负手在背蹒跚走来,嘴里还忿忿的骂道:“王安石,又有人提这个杀千刀的祸害精。”

孙善香惊讶道:“老婆婆,你好有见闻,也认识王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