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中色之泰媪传
作者:水云笙 | 分类:古言 | 字数:98.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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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我不是偶像
这与土匪强盗有何区别?蛮横无理,不愧是脑残粉。
“你们不是曹旭的粉丝么?去追你家爱豆去呗!干嘛粘着我们!”孙善香被推来推去,眉头揪紧,耐心被磨的一干二净。
“爱豆又是老爹,谁说只能有一个?只要我们喜欢,十个八个都不嫌多。我们不但追星,还是热爱国学的文艺女青年,自古佳人爱才子。这位公子,打何处来?尊姓大名?”那姑娘黏糊糊的缠上来,嘴里问个不停,不断推搡着碍眼的孙善香,还沾沾自喜挖苦奚落。
“你也不瞅瞅自己的容貌。啧啧啧!长这样还敢站在美人身边,我真佩服你的勇气。”这自信张扬的姑娘,不仅啰嗦聒噪,修养礼教荡然无存。
“谁说配不上?我是他的女人!你们这些以貌取人的无脑女人,姑奶奶生气了!”孙善香被惹毛了,用力把臂弯处的箱子往地上一砸。呼!几百斤重的银箱子砸地上,激起万千灰尘。
呛得那个姑娘捂鼻咳嗽。
“你们是鼻涕虫么?再敢缠上来,我不客气了!”孙善香从未对女人动过手,今日就修理这些脑残粉,为民除害。她摩拳擦掌,气势汹汹,作势要打人。
“谁怕谁啊!你算哪根葱?姐妹们,给我上!”那姑娘也非是吃素的,凶起脸来,对身后的脑残粉作了个手势,朝孙善香发难。
眼看着这群姑娘要围殴过来,孙善香咬着牙根从背后掏出黄金锏,严阵以待。那灰扑扑的包裹即将摘下,要露出杀伤力惊人的武器。
“且慢。”杜烟岚从她身后出来,率先走上前两步,目光淡淡,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潮,对袭到跟前的姑娘说道:“小姐这是何苦?”
那姑娘看到她立马变脸,做着小鸟依人的模样,含羞带怯道:“奴家甄巧巧,公子如何称呼?”
正要亮出兵器开打的孙善香闻言,又收住了手。
“甄姑娘,方才说热爱国学,那你对琴棋书画,可是甚为精通?”杜烟岚嘴角噙着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精通说不上,略懂一二。可否讨教公子?”甄巧巧连连点头,双眼冒着红星。近距离看这张完美无瑕的脸,根本看不见一个毛孔,不由感慨造物主的偏心。这肌肤是牛奶里泡大的吧!
“在下不才,对六艺一窍不通。姑娘要请画师,另寻他人。”杜烟岚负手在背,微微昂起下颌,淡然一笑,眼里无一活物。
“公子何必谦虚?你都得了比赛第一,难道不喜欢有人崇拜你,追捧你么?”甄巧巧错愕,来这里比赛的才子们不都是为了名满天下。
“谁说这场比赛,比拼的是真材实料?我与主办方相识,裙带关系。事实上,我什么都不会。”杜烟岚一番自我贬低之后,不再搭理她们。她拂了拂袖子,继续往前走。
“公子!”甄巧巧追了两步,顿觉匪夷所思,不能理解对方的脑回路。
“甄姑娘,我们相识么?”杜烟岚顿了脚步,和颜悦色道。
“如今应是相识了。”甄巧巧理直气壮,看着她的背影,心有不甘想跟上前。
“萍水相逢,无亲无故。你当街拦我去路,如此不合礼法。倘若再跟着我,便有骚扰的嫌疑。”杜烟岚微笑道:“难不成你家里有比江宁知府更有权位的靠山?”这话另有其意,暗示对方再敢得寸进尺,那可得比拼家底实力。
这下甄巧巧迟疑了,那些躁动的粉丝也踌躇不前。她们不由揣测杜烟岚的身份,终于找回了残存的理智。
杜烟岚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那种威慑可不是寻常的富家子弟。
那些叫嚣着的姑娘们,看到她一步步走上前,纷纷让路,只敢默默观望。
“嚯!”孙善香又抱起钱箱子追上去,雀跃的蹦跳着。
“这就好了?”为了清净,这样埋汰自己,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孙善香纳闷。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气相求,业近互引罢了。我与她们不是一路人,我不是偶像。”杜烟岚向来稳扎稳打,不打没把握的仗,不抖偶像包袱营销自己,赚名利。即便世人对她谩骂嘲讽,也伤不到她分毫。
“你说过,那些人云亦云,随波逐流,跟风模仿的群体叫做乌合之众。以前我也觉得脑残粉很愚蠢,跟你走的这一路,结识了富户商人,江湖侠士,州官长吏,乡下农民,形形色色,三教九流。从他们身上,我又觉得其实许多人都很清醒。”孙善香钦佩这般脱俗的心境,也学着对方的冷静以平常心看待世事,颇有所得,边走边说道:
“今日再遇到这些脑残粉,我有了个觉悟,想起阿房宫赋里一句话。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历史不断的重演,乌合之众永远也无法消失。”
现实世界便是狗血大剧,集万千套路于一体,挥洒俗媚的笑声,沿着烂大街的轨道上周而复始。
“俗世中人,甚难做到公正公平的审判。正因有人偏心护短,故而世上有许多冤假错案。追星也是如此,无限美化偶像,失去判断力,模仿偶像,忘了道德底线,甚至犯罪,危害社会,这便是娱乐至死。”熙攘的街道上,杜烟岚仿若游离尘世之外,眉眼含悲,语调平缓,淡淡说道:
第205章 我不是偶像
“人本就无需偶像,何必把精力放在他人身上。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失去自我,终究会成为悲剧。”她这句话颇有禅意。
孙善香细细思考,忽而豁然开朗,“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为己不是指成全私欲私利,而是成为自己。”好新奇的说法,却也是最敞亮的思想,足见胸怀。
“她们把脑袋埋土里,自欺欺人,劝是劝不醒的,都是痛醒的。终其一生,我们会发现,人生起起伏伏,不会一帆风顺,与亲人挚爱聚少离多,故而莫要把精神寄托在她人身上,要擅长自处。”有些话多说无益,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杜烟岚不再提脑残粉,而是想到一个人。
“那晚,云岫对我说过一席话,感触颇深。”她回想到落船之前,孟婆的提点。
“在此之前,我从未出过开封,自小深居简出,衣食无忧,不知人间疾苦。”纵然杜烟岚什么都有,俗世那些闪闪发光的标签都贴在身上,可她从未欢喜过。
“有人说内敛者独善其身,脆弱敏感,故而自闭,不想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可我们生来别无选择,来到这样陌生的世间,心有恐惧,故而婴儿临世的时候会哭。”杜烟岚眼神里有厌世之光,对这个世道毫无欢喜与期盼,年少老成,仿佛从未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刻。
“活在外向者建立的世界中,不得不逢场作戏,言不由衷。内敛者最痛苦的,并非是与人交际,而是在自我意识与社会主流意识形态之间的纠结。”她竟在这喧闹嘈杂的街市上,轻描淡写的吐露肺腑之言。
“我独爱自处,寻找清净,然而与世隔绝,未必能真正的跳脱这个世间。身在红尘,便是红尘人。该面对的还得面对,独处不是逃避,是寻找真实的自己。”对杜烟岚而言,与人交际耗费心神。这乌烟瘴气的世道让她失望至极,又无能为力。这种悲哀,如何与人说道。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我爹也是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有人说他自恃清高,自不量力。”孙善香一家人便是因为行善,才得罪了贪官污吏,被坏人构陷,成了朝廷通缉犯。
“我爹这辈子再穷也没怨怪世道,再难也没反过朝廷。我相信,世道即便再坏,还会有刚正不阿的好人,救民于水火之中。他们是最善良的傻瓜,济世救人,不求回报。世间因人性的崇高而多姿多彩,那些卖弄风骚的偶像又为世道作了什么贡献?有些所谓的大腕明星,从社会里捞金,从不捐款搞慈善。这些吸血鬼,都不得好死。”孙善香挺着圆润的小肚子,气鼓鼓的骂道。
“重阳道长说过,落叶归根。你要相信天道,因果轮回。万事万物演化到最后,回归其本位。那些流量明星不行善举,只会消耗累世福报,福气耗光,还能传承什么给后人?好比如今衰败的朝廷,把开国时期积累的善果都消耗殆尽,传承给下一代的只有苦难与悲凉。”杜烟岚观这世间,已知棋路气眼被堵死,离衰亡不远。
“我爹也说,如今朝廷无能,民不聊生。漏洞太多,一个小小滁州,便有那么多贪官污吏,还不能一下子铲除。做官的真没几个好东西。”孙善香唉声叹气,说到这里,便气恨当头。
“莫急,有些超出常态的规则,早晚得纠正过来。不必牵动情绪,得之泰然,失之淡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这是我一路走来,所领会到的道。阴差阳错,节外生枝,却未白走一遭。”杜烟岚展露了笑容,这回不似人前的假笑,当得个风流清韵。
黄昏时分,各家商铺都合上门板,不出意料,泰厚钱庄已经打烊。
“这钱庄好耳熟,哪里听说过。”孙善香站在钱庄门前,摸着下巴思忖。
“泰厚钱庄背后的东家姓王,是江淮一带最大的钱庄,各州县都有它的分号钱庄,分别是元亨利贞四字分号。”杜烟岚在门前踱步,扫了眼那精致的门面。
“你对这钱庄如此清楚?”孙善香惊讶。
“之前在寿州,报恩禅寺,遇到过泰厚钱庄的东家王金福,便打听了关于他的消息。”杜烟岚不仅了解王金福名下的产业还知道许多他的风流韵事。
“算了,明天再来存钱。我们回月影楼,梅姨见到这些银子会很开心的。”孙善香嘻嘻笑道。
她们调转方向,往秦淮河走去。黄昏下的巷子口出现了几条黑影。
“大哥,赏金在这她们手里,咱们几时动手?”黑影处响起了贪婪垂涎的声音。
“杨横库那个狗官,做事精打细算。今儿摆下书画大赛,那报名费便赚回了本。啊呸!这钱都让这些富家子弟拿走了,官商勾结,沆瀣一气。穷苦百姓饿死在官道上,这些狗官一个屁都不放,还粉饰太平,真他娘猪狗不如!”抱剑的黑衣人,看着昏黄的天空,呸了一口唾沫,唾弃这狗屎般的世道,随后沉声吩咐道:“老刀把子,你跟震天去抢那小白脸银箱,要是那小白脸去报官,把人宰了灭口。”
等两个小弟离开后,一个矮小的黑衣人从高墙上跳下来。
“老大,听说京官已来了江宁府,昨夜大闹乐安县的赌场,没准是个清官嘞,要不再看看情况?”小矮人劝说道。
“这年头做官的讲良心,狗都不吃屎!我看这钦差,狡猾非常,只惩罚开赌场的陈娇娇不治罪那个为非作歹的万从讨,官官相护,蛇鼠一窝。他先给地方官下马威,再大肆收贿。做那般架势,还不是为了敲诈勒索。这伎俩,我许立三,三岁就玩过!”黑衣老大不屑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巷子口。
“刁麻子,你找到那个钦差的行踪了吗?”许立三问道。
“说起来这京官奏是威风,今儿江宁知府带着周边的县令给他接风洗尘。此刻正在三味轩酒楼,胡吃海喝。”小矮人说话跟小孩子似的。
“奶奶的,酒囊饭袋,果然不是好东西!走,今晚上,就把这钦差逮起来!”许立三骂骂咧咧,仿佛带着深仇大恨。
江宁府熙攘的街市,虽不及东京城繁华,也是人潮人海,川流不息。已是掌灯时分,三味轩酒楼包间里,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席间恭维声不绝于耳,来自江淮地界州镇府的官员纷纷举杯对坐在东房位置的俏公子说着祝词,阿谀奉承。
蹲在地板上的四月百无聊赖的伸出前爪,圆圆的脑袋贴在地上,圆圆的眼睛透着楚楚可人的灵气。
坐在它前边的孟婆碰酒以后顺手把酒洒在桌下,仿佛喝多了,神态不似平日的严谨不苟言笑。
“杜大人,这桌菜是特地为你准备,今儿掌勺的是位退休的老御厨。从前也只有官家能吃到他做的菜。瞧瞧,这道佛跳墙用鲍鱼、鱼翅、辽参、鱼肚、干贝、鲍菇、鸽蛋、裙边等八种山珍海味,用文火炖了三天三夜,那真是十里飘香,鲜醇可口。”清水县令郝大通笑呵呵的介绍着桌上的佳肴,添油加醋,说得头头是道。
“几位大人真是有心,知道我嗜甜,做的都是越菜。不知是何人告诉你们我的喜好?让几位事先准备。”孟婆似笑非笑,看着和蔼却不可亲。
“钦差大人从东京城过来,路途遥遥,舟车劳顿,水土不服,下官们自得照顾周到,以求万全。不知这些菜,合大人的胃口么?”杨知府小心翼翼,态度谦恭。
“本官这一路不举帷幕,不设仪仗,本是不想招摇过市。”孟婆菜也不吃酒也不喝,只是把玩着酒杯,神情莫测,任谁也猜想不出她下一刻会说什么话。
“之前未曾听到钦差大臣的风声,下官疏忽大意,今日准备不善,接待不周,还请杜大人海涵。”郝大通堆着笑脸,说道谦意。
“郝大人过谦了。你们今日锣鼓喧天,仪仗整齐,如此大的排场。这份心意,本官心领了。不过这酒席,委实太奢侈,受用不起啊。”孟婆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不下筷子,抚着双手慢条斯理道。
这语调轻松的客套话刚落下,气氛倏忽间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