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们一起去街上找人写药方，她就知道春梅姐虽然女红好，却并不甘心于相夫教子。

她有想法，但是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

许月季想起她之前的犹豫，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才介绍了春眠和春晓，不料，说着说着就离题了。

既然她之前特地提到了给婆母洗衣物，说明她婆母的衣物有跟病情有关的东西。

而她这次没有再请之前的大夫，也没有请师父或师兄，特地请了自己过来，说明她婆母应当是妇科方面有问题。

“春梅姐应当听过讳疾忌医这个词，大夫知道患者的情况越多，诊断时也就会越准确，尤其是妇人方面的问题。”

包春梅不由得为许月季的七窍玲珑心折服，她点点头，这次她不再有顾虑。

她克制住内心自小被告知的羞耻心，压低声音，开了口：“婆母病倒前，再忙再累，即使是身子不舒适也要自己洗衣服。我只当婆母体恤我，想想，谁家婆母有了儿媳妇，还自己洗衣服的？”

“直到这次病倒，她起不了身，还是不愿意让我帮她换衣物，洗衣物。后来她也受不了了，才偷偷换了衣物。我也趁她睡着，偷偷拿出来，想着给她洗好。这一洗，可把我给吓着了，你猜怎么样？”

许月季没想到，春梅姐还挺有说书人的特质，讲个病情还能跌宕起伏，还会抛出钩子，引着人的好奇。

包春梅也并不是真要许月季给答案，自己接着说下去。

“婆母的亵裤，有一些血渍，可能是葵水，也可能不是，哦，婆母今年三十七岁。”

“除了血渍，亵裤上有很多像脓液那样的黄色的水，裤裆那处都全湿了，重要的是那味道，那味道说不出来像什么，恶臭，熏得人干呕……”

许月季点点头，小脸严肃而认真：“妇人病，听起来时日应当也不短了。不过具体情况还是要亲眼看了才能定夺。”

包春梅领着许月季往东厢房，她婆母吴张氏卧房那边走。

她细声交代：“婆母她应当是害怕别人知道她得了不好的病，才拖着，如果她实在不愿意看，我们就算了。”

许月季点点头，说：“好。”

吴张氏的卧房是大塘镇寻常人家的摆设，一张木架子床，一张木桌子，还有一放置衣物的四脚木箱。

包春梅推开门率先走进去，后面跟着许月季。

许月季特地把春眠和春晓留在外面。

对于患者来说，在场的人越少警惕性就越低，讲述病情也就越没有顾虑。

“婆母，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头朝里面，躺在床上躺的人闻言，头都没转一点儿，只伸出手摆了摆手：“老样子，没什么大碍。”

声音低沉，沙哑，还透着些绝望。

“婆母，我今日请了回春堂的大夫来，让大夫再给您看一看。”

“不用，谁看也没用。阿娘知道你是个好的，只是我都吃了这么多药了，也没见一点好，你也别操心了，省着钱，留着给小石头买肉吃。”

说到小石头，她才回过头来，望了望：“小石头呢？”

“我二妹来了一趟，说我阿娘想他了，让他去跟他小舅舅做个伴儿，我就让小妹带着回去了，等阿郎回来，我就去接他回来。”

小石头是包春梅的儿子，刚刚一岁。

她是因为预约了许月季来给婆母看病，才特地一大早把儿子送去了包家。

她阿弟也不到三岁，两个小孩子一起，也玩得来。

阿郎是包春的丈夫，从前在家负责做豆腐，这段时间，吴婆子病倒了。

他凌晨做豆腐，早上卖豆腐。

吴张氏指了指包春梅身后的许月季，问道：“这是……”

“阿郎哥特地给婆母请的大夫，回春堂的许小大夫，别看月季妹妹年纪小，可是……”

“许小大夫？不，不，不，我不看，我没什么大问题，休息几日就好了……”

吴张氏想来也是听说了许月季的大名，情绪激动起来，“快把诊金给了，送大夫出去，我这就起来……”

吴氏挣扎着要起来，无奈，脑子一阵眩晕，加上腰肢酸软，她又倒在床上了。

“婆母……”包春眠焦急地看着双目紧闭的吴张氏，又无措地看看许月季。

“大娘，您看，我来都来了，让我给您号个脉吧。”许月季上前一步，轻声说着：“就当是做晚辈的给长辈的孝敬，您可能不知道，我认识春梅姐可比认识我师父还要早呢。”

“对呢，月季妹妹说的没错，我及笄时，月季妹妹也来了，我和阿郎成亲时，月季妹妹也是送了礼的。”

吴张氏张开了眼，疑惑：“真的？我怎么都没有听你说起过？”

包春梅是包家长女，成熟稳重，而她阿娘多年无子，她稳重中带着些难以察觉的谨慎和敏感。

当年，许月季还没有拜廖老大夫大夫为师，虽然把方药告诉了包春梅，也让她保密。

她自始至终都记着，平日里并不会主动说起她与许家的交情。

“婆母还记得去年九月份，我在街上突然不舒服，送我回来的许家大姑娘吗？她还帮你做菜了呢？她就是许小大夫的大姐。”

她半眯着眼，认真的看了看，说道：“哎呀，还真像，都是一样的白皮肤，大眼睛，小脸蛋，像个仙女一般。春梅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快带着姑娘去外面坐着，我这里又脏又乱的。”

许月季耐心地说：“我们刚从堂屋过来，听说大娘有些不舒坦，先来见见大娘，还想着借大娘练练手，不然师父教的东西都要忘记了。”

吴张氏虽然心里不乐意，但是想着对方是回春堂廖老大夫的徒儿，又与儿媳妇有交情，拒绝的话在喉咙间转了三转，终究点了点头。

许月季心底一宽，只要患者愿意配合，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她把脉枕拿出来，放在床边吴张氏的手腕下，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她的寸关尺处，静心地感受着指尖的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