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并没有揭穿她，跟在她的后面穿过前院来到了后院。

只是当那婆子领着她要往一道侧门走去时，许月季停下了脚步。

“许小大夫，怎么不走了？我们夫人还在等着您呢。”

在走过来的这一段路上，许月季已经想起了这个所谓的“二房夫人”。

她应当就是秦老爷的二姨娘。

听说秦老爷在卧病在床之前，最是宠幸这位青梅竹马的二姨娘，甚至不惜背上宠妾灭妻的骂名。

子凭母贵，秦家二少爷秦一时风头无二。

他在大塘镇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他以庶子的身份，跟在他阿爹秦老爷的身边接见各处的掌柜，跟秦家合作的东家打交道。

秦老爷还把府里的七间铺子交给他全权打理。

那时，秦家府里府外，上上下下，提到秦老爷的二姨娘，无不尊称一声“二夫人”。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秦老爷会英年早瘫。

秦老爷在四十四岁这一年，在一次与合作伙伴喝得酩酊大醉之后就中风了。

别人中风一次，也就走路不利索，说话不利索，中风三次才瘫倒在床。

秦老爷特别得老天眷顾，只中风一次就再也没站起来过，连一个完整清晰的字都没再说出来。

而秦家大少爷此时成了一匹黑马，在大塘镇肆意纵横。

从那以后大塘镇再没有秦二少爷，也没有秦家二夫人。

如果没有猜错，当年在东市码头上带人砸他们摊子的赵大爷就是这个二姨娘的兄弟。

而且，前年，初见大哥那一次，在如意阁把她撞下楼梯的好像就是二姨娘的女儿秦家四小姐。

许月季还是没有动，缓缓开了口：“不知府上请我们过来，是给哪位看诊？”

圆润婆子眼中闪过不快，但是还是隐忍住了。

“怎么了？难道许小大夫看病还得分个三六九等不成？”

许月季也不生气，只说：“人分不分三六九等，我不知道，但是，我这里分治与不治的。”

圆润婆子一听，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扯压低了声音：“许小大夫好大的口气！就是我们府里的丫鬟婆子或者是小厮不舒坦了，请廖老大夫和廖大夫来了，廖老大夫也不会问给谁看诊。”

春晓立马上前，把腰间的长剑横在胸前，挡在许月季的前面。

她冷哼一声：“你这个婆子想怎么样？我家老太爷和老爷不乐意问就不问，我家小姐乐意问就问，怎么了？犯法了？”

圆润婆子被高出自己一个头，手执长剑的粗俗野蛮的姑娘一逼近，腿竟然有些发软，不自觉的后退了三小步。

春晓又上前一步：“要想我们小姐看病，我们小姐问什么就说什么，不说那就不看了。”

圆润婆子还真想硬气地大吼一句“我们不看了！”

可是这个“我们”只有一个“我”不看了，她家夫人可是交代了，要她一定把许小大夫请过来。

她不甘心，小声地回话：“是我们府里小姐。”

春晓把长剑一收，插入剑鞘：“早说不就得了？叽叽歪歪，啰里啰嗦，浪费我们小姐的时间。”

春晓并不喜欢其中的缘由，只当许月季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诊治的对象是主子还是仆从。

“如果是秦四小姐的话，请你们府上另请高明。”

圆润婆子本也以为许月季是自命清高、看碟下菜，不想给他们这些下人诊治。

她以为只要抬出他们二房夫人的名头，又说是给府里小姐诊治，对方一个尚未出师的小大夫，总该乖乖的跟着她去梨花院了。

谁知道，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说出这样不知好歹的话来！

什么叫“如果是秦四小姐，的话，就请另请高明”？

“许小大夫，您是说您不给我们四小姐看病？”

许月季爽快地点头：“是的，如果是秦四小姐的话，不仅仅是我，包括回春堂我师父，我师兄还有我师侄，甚至是以后的每一任大夫。”

圆润婆子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忍不住咧开了嘴：“你怕不是猪油蒙了心了吧？即使是你给前院的那位看好了病，被拉拢了去，就觉得自己能代表整个回春堂了吧？”

“我跟你说，许小大夫，你师父廖老大夫不仅给我们秦府的大夫人诊治过，就是我们二夫人怀着二少爷时，也是时常请了他过来的。”

“我们府里的长孙少爷有点小病小痛也是找你师兄廖大夫开药的。如今你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小大丫头，却说不给我们府里的主子看病？也不怕笑掉了大牙。”

春晓想上前给她一个大嘴巴子，被许月季伸手拦下了。

“不是不给你们秦府的主子看病，而是不给秦四小姐，”许月季说完，见圆润婆子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又补充说道：“秦四小姐之外的其他人，不管是主还是仆，不管是老或少，都可以。”

“凭什么？”圆润婆子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刚才那丫鬟的剑又被拔出了三寸，气焰又灭了。

春晓忍不住插话：“就凭我们小姐是回春堂的许小大夫，是廖老大夫的徒儿，她不乐意给你们四小姐看病就不看。有本事找我们老太爷去。”

“你！”圆润婆子恨不得把这个死丫头刁钻的利嘴给撕了，她把心头的一口老血压了回去。

“许小大夫这话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我们四小姐……”

“抱歉，我没有兴趣听你们四小姐的事儿。不过你可以转告你们四小姐，她已经是我们回春堂黑名单上的一个，从今往后，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黑什么？”

春晓听二少爷说过黑名单，她解释：“黑名单就是不来往的名单，上了黑名单的人也就是往后回春堂见死不救。”

“啊？！”圆润婆子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儿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但是，她知道若是她把许小大夫的那番话原原本本就告诉二夫人或者是四小姐，她肯定会被打发到某个庄子上，了却残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