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廖老大夫拍了板：“就按这个药方抓药。”

他抬头去看站在他面前的老妇人，郑重地说：“我徒弟的这个考虑是正确的，也是非常必要的，一个人的体格越大，需要的东西就越多，比如吃的饭菜，喝的水，穿的衣服和鞋袜。”

“如果按照一般孩子的剂量，进去体格大的孩子体内，流入比常人大一些的五脏六腑，平摊下来，药量就不足了。”

“与之相反，若是一个孩子比一般孩子体格要小很多，他的五脏六腑也会比一般人的五脏六腑要小，如果用一般孩子的剂量，平摊下来，也就超量了。”

廖老大夫说得通俗易懂，再加上他这么多年的医术与声望，立马就得到了在座众人的认同。

廖当归的脸由绯红变成通红。

这么浅显的道理，可是他竟然从未想到。

此时此刻，他不仅佩服小师姑的天赋异禀，他还无比比佩服祖父的眼光。

老妇人虽然也觉得廖老大夫说得有道理，但是她还是担心，再次询问廖老大夫。

“廖老大夫，真的不会有问题？三天真的能好吗？”

廖老大夫提笔在许月季开的药方下面写下自己的大名。

“这药方是我定的，有什么问题，您只管找回春堂，找我廖某人，我们定会负责到底。”

“先喝三副药，不出意料，三副药定会有明显效果，若是效果不好，到时我们免费复诊，直到您孙子痊愈为止。”

本来还有些担忧的老妇人听了廖老大夫的保证，又有旁人在一旁的附和，老妇人拿些药方，抓了三副药，离开了回春堂。

三天后，老妇人再次踏进了回春堂，她的手里牵着她的大孙子。

她说，以往孩子受了风，少说也要吃二三十天的苦汤药，这次真的就像廖老大夫说的，喝了三天真的不发热，不流鼻涕，不头疼，只是还有一些咳嗽。

许月季给孩子复诊，还是之前的药方做了加减，剂量也做了加减。

廖老大夫看过后，没有再填写，又在纸张的左下角写下自己的大名。

“不要再吹风受凉，再吃三副药，就不用来复诊了。”

老妇人这次没有丝毫的怀疑，感恩戴德地提着三副药走了。

在此后的日子里，廖大夫和廖当归也学会了在开药方时，特别留意患者的体重问题。

而许月季和廖老大夫的那番话，经过当时在场人员的夸张宣传，大塘镇的其他三个医馆也偷偷地琢磨这种根据体重定剂量的方法。

许月季再次成为大塘镇街头巷尾的讨论对象。

只是，这次讨论的不是她被赶出师门，也不是她自立门户，而是她在医术上的天赋。

因为她，大塘镇的一批姑娘可焦虑了。

许月季成了许多做阿爹阿娘的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他们开始在饭桌上，冲着自家姑娘说上那么几句。

“你看看你，就知道吃！”

“你怎么就那么死脑筋？怎么没人家那伶俐的脑子呢？”

“只知道死干活，干一年也没人家有用。”

许月季在大塘镇姑娘家心里，真是又爱又恨。

* * *

腊月初九的黄昏，明日又是许月季的休沐日。

许月季刚回到许府，刘氏就告诉她，孙家派人送来了一封请柬。

刘氏拢了拢怀里正在睡觉的小豆苗的裹被，笑着说：“我看请柬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我一个人？孙家？哪个孙家？”

许月季一时想不起来，与自己交好的并没有孙家，而她出诊过的孙家倒是有四五个，其中就有去年腊月，许家兴他们书院里的孙夫子家。

“孙夫子家，就是你去年腊月里去接生的那个孙夫子，兴哥儿找来，让你去的那个孙夫子。”

怀里的小豆苗皱了皱眉，似乎是背被她们说话说声吵到了，又似乎是太厚重的衣服被子裹住了身子，不太自在，开始扭动来回着身子。

“小鱼，把孙家送来的请柬拿给二小姐。”

刘氏抱起他，慢慢地踱步，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声哄着他继续睡。

小鱼应声，从一旁多宝阁的一个抽屉里取出一封大红色请柬。

许月季打开一看，果然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原来，孙夫子的儿子已经周岁。

按照大塘镇的习俗，在小孩子一周岁时，会给孩子摆一次周岁宴，也叫抓周宴。

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忙忙碌碌间，又过去了一年。

许月季看了日子，十二月二十六日，不正是明日吗？

她一贯不喜出席各种宴席，不喜客套交往，只爱看诊开药治病。

她本想像秦大少爷的儿子满月酒那样，阿娘刘氏带着礼品去一趟就好。

可是，家中除了自己，再没有谁跟孙夫子有来往，只好作罢。

她只好自己从大哥里面送来的东西挑了一张野狼皮子，估摸着也能给孙家小哥儿做一件皮褂子或者一双皮靴子，又让翠娘帮忙准备一些点心和果脯。

刘氏把小豆苗放回床上睡着，看了许月季准备的东西，觉得也还可以，也就没有再加减。

第二日，许月季陪着刘氏说话，又帮着逗着小豆苗玩了一会儿，才被刘氏催着出了门。

许月季这次去孙夫子家是走路去的，她一手拿着手炉，一手牵着小禾苗，后面跟着春晓。

宴席就摆在孙夫子家。

孙夫子家并不大，只是一进的宅子，正屋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

孙家也没有请很多人，院里有几个孩子在玩。

许月季进去后就被孙家大小姐牵着带进了堂屋。

堂屋里三面桌椅坐了十来个妇人，还有几个孩子。

许月季不经意环顾一圈，还有几个有些面熟。

主位端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慈眉善目，笑意溢于脸上。

孙妇人坐在她的下首，怀里抱着一个约摸一岁的清秀小哥儿，想来正是今日的主角孙家小哥儿。

许月季微微躬身行礼，从春晓手中接过带来的东西，送到孙夫人手上。

孙夫人推辞不过，客套一番，才让人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