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像是知道文蕊珠要说什么似的，眼角冰冷之色更浓了，她低声道：“你知道的倒挺多，我是主人的枕边人，这天香楼一直由我来打理，这种闺房的乐趣岂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能懂的。”

文蕊珠脸色发白，浑身血液越来越冷。

她却绷着八风不动地镇定，摆出大小姐的架势，目光微微眯起看向女子：“既是下人，便该对我这个客人尊重些。”

女子怔了怔，此时文蕊珠虽然依旧面无表情的站着，浑身气势却不同了，这一瞬间，女子居然在文蕊珠身上感受到那些大家主母的肃然风范。

她一时间不敢言语。

“管你是通房丫头还是添香侍女，你不过是个贱婢。”

女子脸色黑了一度，她想说话，却被文蕊珠打断。

“天香楼不懂规矩，所以你终究上不了台面，今日我不妨替你家主人指点指点你。”

她上前两步拎起女子的衣领，将她扯起来，目光森然冷冽，像是暗藏了深冬的冰雪：“贱婢只配在我面前站着，你这尊臀若是离不开地，本小姐不介意替你把两条腿砍了，让你一辈子只能坐着。”

说罢，文蕊珠松开手。

屈膝半站着的女子脸色惨白，趴在桌子上剧烈咳嗽喘息起来。

“咳咳咳咳咳……”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觉得文蕊珠真会杀了她。

“文小姐，你们……在干什么？”

惊风不知何时站在门外，他身后站着满脸愠怒的碧桃。

文蕊珠优雅的甩了甩手，从容道：“没什么，与这位姑娘说了几句贴心话罢了。”

碧桃绕过惊风走进来，仔细查看文蕊珠的手，万分紧张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叫醒车夫让他等候，一会儿没看到您就把手弄红了，这是怎么回事？”

惊风看向不停咳嗽的女子，眼神锋利如刀：“知语，你做了什么？”

知语不答。

“姐姐……姐姐？”内室传来太子试探的声音。

知语的咳嗽戛然而止，突兀又怪异，她震惊抬头看向文蕊珠，那眼神宛若见鬼。

文蕊珠朝两人挥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惊风当即将知语拉出去，临走关上门对文蕊珠道：“主人就麻烦小姐了，我已经吩咐下人准备了解酒药，稍后送过来。”

他私心里希望文蕊珠能等主人醒来之后再走，毕竟身为太子的心腹，他看着主人对文蕊珠一点点深陷其中，最明白主人的心思。

文蕊珠没有理会他。

回屋去看依旧闭着眼睛，眼珠子却在眼皮子底下骨碌碌乱转的太子，好心情虽然被知语打乱，却依旧觉得醉酒的太子格外可爱。

又乖，又听话，又怂。

片刻后惊风亲自端着解酒药过来，看着文蕊珠熟练的喂太子服下汤药。

酒意与解酒药一起涌上来，太子那原本氤氲的眼神瞬间模糊起来，很快，他便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惊风则是小心打量着文蕊珠。

文蕊珠明知故问：“他为何喝那么多酒？”

惊风不太清楚却不敢不答，他猜测道：“昨日殿下将荣王带到皇上面前，荣王密谋刺杀太子的证据确凿，皇帝却因兄弟之情庇护荣王，太子一时间有些想不开，后来殿下求见小姐，又吃了闭门羹，晚上太子不知去了哪里，深夜回缥缈阁后就拼命灌酒，足足喝了二十几坛清明酒下肚，成了这副人事不知的样子。”

顿了顿，他一想起主人的异常，就忍不住震惊道：“小人服侍殿下十多年，从未见殿下如此失魂落魄买醉过，他对您是真心的，还请小姐不要辜负他。”

文蕊珠默默背上“辜负”这口大锅，仔细想了想，自己这锅背的不冤。

她那时也不知是什么心理，非要想办法刺他。

大概是因为恼羞成怒，自己心里不舒服吧。

她决定日后积德行善，绝不拿刀子戳人心窝子。

“皇上是如何处置荣王的？”她还是在意荣王的，原以为昨日那一切便是荣王的结局，她便没让鸟儿去打听，没想到荣王居然还有一线生机。

惊风也不知道文蕊珠听没听进去，乖乖回答问题：“荣王禁足一月。”

“……”文蕊珠诧异：“没了？”

惊风眸中含怒：“没了。”

难怪太子心情差，她都快怀疑太子是不是皇帝亲生的了，对弟弟如此好，儿子死活都不在意的吗？

看着熟睡的太子，文蕊珠心情复杂。

原以为他是皇帝独子，又阳光恣意，年少有为，是很受宠才养成了这样的性格，却不曾想……他也有磕磕绊绊需要借酒浇愁的时候。

前世从未见他饮过酒，今生虽然也没见过，但总觉得他霸气腹黑，酒量应该是不差的。

却不想，一顿酒下肚，竟是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正想着，碧桃出去又进来，随即禀报：“小姐，相府护卫找来了 ，说李钰要见您。”

文蕊珠一愣：“李钰？”随即想起来，她本来跟李钰约好要去踏青的。

她想用李钰刺激太子殿下，出来一趟居然把这事忘了。

见太子呼吸平稳，她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惊风站在外面，眼神说不出的阴厉，他替主人不值。

站在门口，他阻住文蕊珠的路，不顾身份质问：“小姐不能等殿下醒来再走吗，您明明对主人说不走的。”

文蕊珠歪了歪脑袋：“有些事，需要了解。”

她不说还好，说完惊风语气更冲了，他拳头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就是不让路，最后实在忍不住道：“主人对您那么好，您为什么要为李钰舍弃主人。”

这一问，把文蕊珠问住了，实话是她是真的说不出来，觉得臊得慌，而且她现在去见李钰也是为了跟他说清楚。

不演戏了。

她生气，她难受，她煎熬，都不想用别人伤害他了。

于是她噎了半晌，讷讷无语。

这心虚的表情让直脾气的武人惊风更愤怒了。

他像是看着“负心汉”般看着文蕊珠，控诉道：“您知不知道，当初荣王差点断送了李钰的仕途，还是主人暗中出手，他才有今日高中的机会，主人从来没有以此挟恩图报，您怎能对主人这般无情。”

文蕊珠凤眸睁大了一圈，感动宛若藤蔓般从心底发了芽，一点点爬上来。

“惊风，亲疏有别，我先去见李钰，在此期间，若你家主人醒了，替我问问他……”

说到这里，文蕊珠顿了顿，脸颊爬上一抹绯红。

惊风愤怒的表情一点点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