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锋转到正事上，太子殿下心中的旖旎便消散了不少。

揉了揉文蕊珠柔软乌发，太子殿下轻轻用食指卷起一缕，缠绕在指尖。

发丝轻轻扯动头皮，文蕊珠的心也跟着一跳一跳，仿佛太子殿下扯动的不是她的发丝，而是心弦。

太子殿下道：“荣王逼宫谋反，属大不敬，藐视皇权国威，勾结皇后，戏弄朝臣家眷，依例当处死。”

“鸩酒，白绫，匕首，三项择选其一，我给他留了个全尸。”

文蕊珠抱住他的腰，默默无话。

“他从前对我很好，如此处置你会不会觉得我冷漠无情？”

文蕊珠轻轻摇摇头：“若你不处置荣王，我才会觉得你冷漠无情。”

“嗯？”

“荣王是个自私的人，为了一己私利，可以联合外国，出卖九黎，大将军前去平定郑国入侵，不正是因此吗？”

“于国，他无大局观也无博爱之心，更无德不配帝王之尊。”

“于家，他不顾伦理廉耻，勾引嫂嫂，下毒亲兄，只怕也不配为人。”

“他若不死，势必祸国殃民。”

“你不该为坏人自责，更应该为真正疼你的爱你的人和需要你的人考虑，你说对不对？”

“疼我爱我的人？”

对上太子殿下的眼睛，文蕊珠连忙摇头道：“别看我，说的是皇上。”

“那需要我的人是……”

“天下苍生待霖雨啊，我的太子殿下。”

文蕊珠说这话说的大义凛然，丝毫没为自己考虑，胸襟之博大令太子殿下汗颜。

什么时候他的格局只拘泥于一家子的血肉亲情了？

相比于天下苍生，今日之烦恼着实不值一提。

何况对错如此分明，他实不该再动恻隐之心。

妇人之仁虽善，却终究成不了大事。

想及此，太子殿下心胸豁然开阔，窗外明月高悬，天宽地阔，无边月色，无论哪里注定有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那些阴暗的东西，没有一天会暴露在太阳光之下，静等时间涤荡一切污秽杂尘。

他是佣人，何必自扰？

“谢谢你，如此费心开导我，我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文蕊珠抬头，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眉头舒展，果然放下了心中大石。

“这才对嘛，这才是我喜欢的男人。”

她勾起太子殿下的下巴，嬉皮笑脸道：“来，笑一个，笑对人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太子殿下十分配合的嘴角上扬，笑的十分轻松。

文蕊珠宛若鸟雀般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再次将脸埋在他怀里，“嘤嘤”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太子殿下的嘴角疯狂上扬而不自知。

心头大石落下，解开了心结的太子殿下打开话匣子，有些话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了。

“今日与丞相和大将军商议后，决定今夜便送荣王走，龙荣王临走之前想见皇后一面，去请示过父皇，父皇准了。”

文蕊珠诧异。

她就说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宫变之后一大堆的牵扯和安抚，她以为至少也要后半夜才能结束。

原来太子殿下是为了躲开荣王与皇后的最后一面。

“长辈的事就让他们自己了结吧，我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我明天入宫陪皇上说说话，他现在一定很伤心，很孤独。”

“无妨，明日有我陪着他，你安心在家，等我再次下聘。”

“啊？这么快呀！”文蕊珠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宫变第二天，不出意外，明日荣王的死讯将会传遍九黎，不久后传遍九国。

这个时候太子殿下不思安抚百官，只顾女子，定会惹人非议。

若皇后再出点事……

“然后呢，皇上会怎么处置皇后？”文蕊珠觉得以皇帝宽厚仁爱之贤，定不会将皇后置于死地，就算丞相和大将军同时上书，有太后在，又顾及天盛压力，皇上定会留皇后一条命。

或安居冷宫，或者遣送天盛。

皇后若就此安生也好，就怕皇后偏激之下寻死。

到那时举国同哀，太子殿下的婚事定是要放一放了。

文蕊珠想到此处愣住，她脸色微微发白。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冷漠无情了？

那可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啊，她竟下意识认为皇后死则死矣，别连累她和太子的婚事。

前世她只远远见过皇后几面，对皇后的感觉只是牌位上的一个名字罢了。

重生后皇后对她多有不满，又派人嫁祸于她，对皇后着实没什么好感。

特别是今日看着皇后对皇上和荣王的感情左右摇摆，她颇觉皇后不堪为天下女子表率。

若细论起来，皇后跟周氏简直是一丘之貉，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将女则女戒践踏的面目全非。

“父皇听从太后的决定，派人送皇后和赵缑回天盛。”

“果然如此。”

并非她幸灾乐祸，他现在已经能想象得到，使者们送皇后回天盛的一路上，会将皇后在九黎的失节之事传的人尽皆知。

从来高傲的皇后怎能受得了这等屈辱？

“皇后，她会同意离开吗？”

“大概，不会吧？”

知母莫若子，太子殿下最清楚母亲的高傲，她是最要脸面的。

此番若是一景还乡倒也罢了，偏偏是千夫所指的回天盛，那些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玩伴们，若知道她的荒唐行径，指不定会怎么嘲笑她。

皇后忍不了这羞辱。

顿了顿，太子殿下又道：“皇后若执意不回，父皇必定心软，届时大概会把皇后送去冷宫吧。”

“虽是在冷宫，只要有你和我在，皇后日后的生活虽然清冷些，却也能平安健康。”

这应该是皇后最终的结局。

怎么会呢？

文蕊珠立刻驱散脑中这个想法。

前世皇后分明是死了。

怎么死的却不得而知。

毕竟前世无人揭破皇后和荣王的苟且。

他们是怎么败露的，或许只有太后和皇帝知道。

皇后怎么死的，也只有太后和皇帝知道。

看了看天外的月色，文蕊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今日见了太后娘娘，她与我讲起局势和格局，让我意识到人不该仅仅只为自己快活，不同的人肩负着不同的使命，若皇后的使命已完成，她要走，你会伤心吗？”

太子殿下抿嘴，眼瞳里尽是难以想象的伤感。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