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成婚与否，女子都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心事。

何况文蕊珠这样的丞相嫡女，一言一行更是代表丞相府的格局。

然而众人目光灼灼，只想等一个答案，且大有得不到答案便堵着马车不让走的架势。

文蕊珠巡视一周，昂首挺胸，目光微敛，落在马车下飘渺公子身上。

宛然一笑道：“女儿家婚事从来是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相信父亲的眼光。”

她首先表明自己的婚事，不会由着自己的私心，这在某种程度上，将一心追求飘渺公子的文睿公主贬低了下。

然后肯定父亲给她定的这门婚事，便是肯定了太子的好。

这句话虽然没有明确告诉大家她不会抛弃太子殿下，但却表明自己会遵守婚约。

众人将文蕊珠这句话放在心里思量了一下，有些人替太子高兴，有些人却替她心酸。

说罢，文蕊珠进入马车：“回府。”

李怀心朝她道：“虽是订婚，却终究没完婚，我哥哥还有机会。”

“没有了，你哥哥永远不会有机会的。”飘渺公子的声音冷冷传来，语气中的笃定和自信让李怀心怒从心头起。

“你怎么又进来了？”

李怀心横刀在文蕊珠和飘渺公子中间。

飘渺公子赖赖唧唧道：“这又不是你的马车，我凭什么不能进？”

李怀心看了一眼文蕊珠：“看样子你是不准备赶他下去了。”

文蕊珠推开了未出鞘的刀：“公主你们远来是客，飘渺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马车，又有表姐相伴，无碍的。”

李怀心：“虽都是远来客，我跟他怎能一样？我是你表姐！”

“看在银子的份上。”文蕊珠无奈找了个借口：“还没有利息，让他坐马车，值。”

李怀心瞪了飘渺公子一眼，有些丧气，想说什么，抿抿嘴最终是没有说出口。

她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般坐在一旁，双手抱着刀，眼睛死死盯着飘渺公子，仿佛飘渺公子有任何意动，她便要拔刀相向。

神鸟鵸鵌站在飘渺公子肩膀上，它慢慢挪到文蕊珠怀中，脑袋一下子扎进文蕊珠怀中，安静的不动了。

这一刻，它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文蕊珠抚摸着它的羽毛：“以后切勿冲动知道吗，更不能去啄人。”

“这话不对，他受了委屈自然要为自己报仇，它是神鸟又不是窝囊废。”李怀心替鵸鵌打抱不平。

文蕊珠笑道：“我自然不是想将它教成窝囊废，我只是想告诉它，在外面受了委屈要告诉我，其他的我会帮你找回来，知道吗？”

鵸鵌点点头，黑豆眼里闪着光。

“奇了，它竟能听懂你说的话。”李怀心看鵸鵌也越看越喜欢。

她伸手要摸鵸鵌，鵸鵌警惕的张开翅膀，做出防御的姿态。

文蕊珠连忙给它捋捋毛：“这位是朋友，不可以炸毛。”

鵸鵌慢慢放松下来，任由李怀心的手抚摸在它背上。

飘渺公子看着这一幕，身体歪在车窗上，左手撑着侧脸，玉笛在右手上被玩得风生水起，一双眼睛在文蕊珠身上来回逡巡，像极了那不要脸的登徒子。

文蕊珠察觉到他的视线，脸一点点热了起来。

在李怀心看不到的角度瞪了他一眼。

飘渺公子回她一个大大的微笑，这微笑在文蕊珠看来，实在有些欠欠的。

俊朗的眉眼微微上挑着，眼神温柔的落在文蕊珠有脸上，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张狂。

一点点得意，一丝丝自恋，还有占了大便宜般的骄矜自傲，不小心落在李怀心身上的余光里，尽是不屑与讽刺。

仿佛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想将他便是九黎太子的身份告诉李怀心，却又在心里憋着坏，玩味且期待的等着看好戏。

真恶劣啊。

想来这才是太子殿下本该有的性子吧。

前世那宛若稚童般心思纯良的人，像是她苦难生命中经历的一场梦。

梦中人化为泡影，却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

“是珠儿回来了吧。”丞相的声音在车窗外响起。

马车停下，文蕊珠从车窗探出头来：“父亲，是我回来了。”

丞相一身便服站在府门外，他身侧还有静安郡主乖巧站着。

两人看到文蕊珠，心中同时一喜。

“车中可还有飘渺公子和长乐公主？”

飘渺公子身形飘渺如风中流云，下车之后朝丞相抱拳见礼：“在下羽奴，江湖人给了个飘渺公子的诨号，见过丞相。”

丞相：“……羽奴？”

他一副你不是在开玩笑吗的表情。

文蕊珠抿唇，与李怀心一起相互扶着下了马车。

文蕊珠：“父亲，她是大庆长乐公主李怀心。”

“表姐，这是我父亲。”

丞相将目光从飘渺公子身上移开，打量了英气十足的李怀心几眼便抱拳行礼，谁知李怀心却很是傲慢的一转头，抬脚便进了相府大门。

丞相礼行了一半，尴尬的摇摇头，苦涩朝文蕊珠道：“她好像很讨厌我。”

李怀心没回头：“我姑姑因你而死，我不应该讨厌你吗？”

丞相默然，文蕊珠的心想输忽然被刺痛了一下，虽说害死娘亲的大仇已报，但当时她孤身一人，仿佛所有人都不记得母亲的痛苦。

人们只感慨骄阳公主下架丞相惨遭妾室害死的可怜可惜，却无人责备丞相这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只有自己和哥哥坚持，对父亲不抱希望，不指责，却也不亲近。

如今又有人为母亲鸣不平，文蕊珠便感慨，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人挂念母亲。

就好像踽踽独行的独木桥忽然扩宽了许多，桥上还有站在她和哥哥这边的人。

这种同一战线的感觉真好。

文蕊珠追上李怀心道：“表姐，我先带你去母亲的华宝阁看看，母亲喜欢的东西都在呢。”

李怀心讥诮的表情收敛，回道：“好啊，快带我去看看。”

静安郡主见两人要走，连忙道：“马上便是晌午了，我已安排了接风宴，珠儿你和公主不要玩太长时间。”

“我晓得了。”文蕊珠点点头。

李怀心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与飘渺公子说话的丞相，不满道：“我才不想跟这负心汉一起吃饭。”

又见鵸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飘渺公子肩上，李怀心更加不满：“方才还与我玩的这般好，转眼便投入别人的怀抱，这个负心鸟！”

文蕊珠“噗嗤”一声笑道：“表姐，你可真是个妙人。”

“你敢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