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羽像是早已知道了结果，语气十分平淡的说道:“外臣尔 朱荣以胡太后杀害两位先帝为由，发兵讨伐胡太后，仅三日同城沦陷，胡太后死于宫中，北魏就此分崩离析。”

残酷的真相，亲手撕碎了元夙所有的梦想与希望，她近似疯癫地抓着白墨羽。问道:“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以白墨羽的道行不可能算不出来，白墨羽没有否认，而是很平静的说道:“那日我带你回宫，看见天边苍龙七星暗淡无光，便有预感人间将有大事发生，掐指一算，北魏气数将至，不出三月必败。”

元夙猛然回头，眸光中写满了愤怒，说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

白墨羽神态依旧平静，说道:“北魏气数已尽，即使大罗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你回来不过是多个送死的人。”

元夙说道:“你答应帮我发动政变是骗人的是嘛！”

白墨羽对此并不觉得内疚，说道:“只有这样才能拖延你回来的时间保你一命。”他面对愤怒的元夙也依旧面不改色，说道:“你还是冷静一下，跟这里的一切道别吧。”

说完白墨羽便转身消失在一团柔光中，把时间留给她，让她一个人在这空城里冷静。

元夙背靠在一处残垣断墙上，望着满目疮痍的都城，心中百感交集。这里是她祖祖辈辈以生命为代价打下的江山，却败在了她的手上，对方仅仅只用了三天，守业远比创业更难。多年来在宫中的磨炼，让她喜怒不形于色，而今她破例嚎啕大哭，她愧对列祖列宗，没守住这大好江山。北魏的旧臣死的死，逃的逃，投降的投降，忠于她的旧臣已在刺杀胡太后时全数被绞杀，复国已是白日做梦，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既然是上天的恩赐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吧，她从清晨站至黄昏，终是醒悟了。她脱下衣袍，抽剑割下一束头发，与衣服一起埋于城墙之下，转身对北魏皇宫磕头三拜，起身离去，从此元夙已死。

元夙身边突然出现一道柔光，光中出现一人，一袭黑衣华贵无比，他说道:“以后你有何打算？”

元夙望着白墨羽，情窦初开的她第一变成女人，戏谑道:“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白墨羽愣了愣，问道:“真要跟我走？”

元夙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白墨羽戏谑道:“圣上可知人妖殊途？”

元夙嘴角上扬一丝戏谑，手中折扇挑起美人的下颚，说道:“若有一天我老了，丑了，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说着元夙手一抖甩开折扇，潇潇洒洒地往前走。

白墨羽高高兴兴地带着元夙回宫了，俩人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过上了神仙眷侣的生活，若故事到这便是结局就完美了，可惜只是开始。

随着岁月的流逝，凡人终会老去，当元夙看到镜中的自己，花容失色，青丝泛白霜，眼角缀上细纹，再回首，他还是当初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而自己已不复韶华。她终是明白了“人妖殊途”，人的一生对于妖而言不过是白驹过隙，刹那芳华转瞬即逝。她想起那时她对他说的话“若有一天我老了，丑了，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说这话时她意气风发，轻摇折扇潇潇洒洒，而今要走了却潇洒不起来了。

元夙开始乱发脾气，甚至无理取闹，起初白墨羽还能容忍她，可是，时间长了开始讨厌她，厌恶她，有一次白墨羽喝醉酒，竟对身边的婢女说道:“元夙这老女人竟然对本尊耍性子，以为自己还是皇帝啊，又老！又丑！比本尊的娘还老！”

这话不慎，被经过的元夙听见，被自己心爱的人称“老女人”，每一句话，每一个都深深刺疼了她的心，元夙一时怒火攻心，冲进大殿里与白墨羽动起了手，元夙是凡女自是吃亏，盛怒之下被白墨羽打断双臂，将她逐出宫。

元夙离开后，白墨羽便开始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忽有一日，婢女来报:“宫主上仙阴长生求见。”

白墨羽懒洋洋地撑起眼皮，说道:“有请。”

婢女很快请阴长生进殿，阴长生一袭道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在人间活了一百多少岁飞升，飞升时还是三十多岁的模样。

白墨羽并去左右，只剩下上仙阴长生。

阴长生与白墨羽寒暄了几句话后便进去主题，说道:“宫主前日我在黄河边遇到一凡女的鬼魂，她来求我送她去投胎，我问其原因后，终是不忍心还是送她去了……”

阴长生往日来，只与他下棋论道，今日却谈凡间女子甚是怪异，但白墨羽经历过元夙后，对凡间女子充满了厌恶，白墨羽出言打断道:“阴上仙你与我是修仙之人，不宜过多插手凡尘俗世。”

阴长生笑了笑，问道:“宫主可知此凡女姓甚名谁？”

白墨羽明显不喜欢这个话题，但也不好意思薄他的面，自顾自把玩起夜光杯。

阴长生看他的反应，无奈的摇了摇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把凡女的名字说出来:“这凡女名叫元夙。”

白墨羽闻言忽如晴天霹雳，手中的夜光杯摔落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四分五裂，白墨羽问道:“你……你说……说什么？”

阴长生说道:“她叫元夙。”

白墨羽嗤笑两声，说道:“我视她如珍宝，即使她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摘给她，她却不知珍惜！这种女人死不足惜！”

阴长生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宫主自幼在仙宫长大不懂人间疾苦，更不动人心。”

白墨羽嗤笑道:“我不懂！”他看了看阴长生，想起了他的修仙经历，说道:“对哦，你也曾是凡人，哪你就说说看呀！”

阴长生问道:“若他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牙齿掉光，你还将她视若珍宝吗？”

“我……我……”白墨羽沉默了良久，似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挣扎，才说道:“我从没有嫌弃过她。”

阴长生说道:“若换做是你，你垂垂老矣时，她还风华正茂，你会怎样？”

白墨羽耳边忽然回响起，多年前她对他说过的那话玩笑，“若有一天我老了，丑了，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他方才明白过了，元夙将最完美的自己留给了他，带走了丑陋的自己，她不舍的走，但又不愿意自己看到她丑陋的样子，所以，逼着自己把她赶走。白墨羽却因无法理解，与元夙大动干戈，最后失手打断他双臂。

白墨羽起身，完全没了方才冷峻不惊，他懊悔不已的问道:“她在哪！她现在哪！”

阴长生说道:“她是黄河一缕孤魂，他苦苦哀求我送她转生，我应允了，她现在应该在奈何桥旁。”

阴长生话音未落，白墨羽一转身，身体融入一道柔光中消失了，阴长生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我只是想让你放下怨恨，不曾想你却执着至此。”

白墨羽追至地府，奈何桥旁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她刚接过孟婆汤，便听到白墨羽喊道:“不要啊！”

元夙身子一振，说道:“若有来世不相见，即使相见亦不相认。”说完将手中的孟婆汤一饮而尽，忘却前尘往事，安心的踏上奈何桥。

“元夙！元夙！我不许你走！”白墨羽欲冲上奈何桥抢人，被孟婆拦住了说:“这位蛇相公请留步，饮了我这孟婆汤，踏上奈何桥，便没有回头路了，蛇相公就此离去吧。”

白墨羽不顾孟婆阻拦，险些与地府的鬼差动手，此时，螣蛇一道法令将白墨羽召回螣蛇，把白墨羽疼斥了一顿，白墨羽下跪，苦苦哀求寻回元夙的转世。白墨羽毕竟是螣蛇最爱的子孙，看他这样也于心不忍，便松口答应了，送他去元夙转生的地方，但是，会耗费他大量的功力，让他自己好好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