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么让人怜惜的一个小女孩。

叶剑兮拿着手里的碎片，沉默地望着前方阴影里那个单薄的身影。

刀九，她也才是和秦如儿差不多的年龄。此刻出神地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城门，畏惧不前着。她何曾有过畏惧？又何曾有过不敢前行？她望着的是那一座城，还是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她手里的刀，沉重得就要滑落，然而她仍然没有知觉。等到长刀从手里滑下去的瞬间，她才惊颤一般地醒转，后知后觉地又抓稳了长刀。她低下头去，将自己深深地藏在了阴影之中。

叶剑兮一直认为刀九是很冷冽的。冷冽得就像冬日里，房檐前的冰棱。

叶剑兮对于刀九的印象不多。仅有的几次见面，她都是和北境军在一起的。和陆小鹿不一样，她的外表是坚强的，看上去总会觉得年龄要比陆小鹿大上一些。

她就像那冰棱，应该是坚硬的，透明的。然而离开北境之后，叶剑兮再也没有见过冬天了。

叶剑兮收起了自己那微微泛起的心绪，终究他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叶剑兮叹气，她从怀里摸出了一枚桂花香。从秦剑书那里得来的桂花香味道真的很不错，当然数量也是真的很少。叶剑兮原本只打算分给楚北兮和秦如儿尝尝的。

无声无息地来到刀九身旁，叶剑兮能够感觉到她的气息的不稳定。果然是出了什么问题。

叶剑兮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轻柔：“尝尝……”

但是突然出现在身旁的声音还是把刀九吓了一跳。她稍显迟缓地回过头来，警惕地盯着叶剑兮：“你是？”

看着刀九把长刀横在身前的防卫动作，叶剑兮无奈笑了笑。果然记不得自己了吗？

叶剑兮和刀九接触得极少，并不觉得这个冷冰冰的家伙会记住自己。

“北境王府，叶剑！”

或许是北境王府四个字，让刀九眼中的坚冰融化。她小巧的鼻子耸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了馥郁香气的桂花香之上。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忽然又缩回了手，在自己的甲胄上擦了擦，却变得更脏了。

但是她好似始终坚信着这保护着她的甲胄要更为干净些一样。亦或许，她已经无法分辨何为干净了。

看着刀九小心翼翼地将桂花香放入口中，脸上随之弥漫出享受的表情。叶剑兮的嘴角微微上扬。曾经俊秀的小脸已经变得脏兮兮了她也没有去在乎，也无从去在乎。

“真好吃！”，刀九微微仰起脸，看着叶剑兮。却没有再去问，还有没有。

无来由地，叶剑兮开口：“你应该回北境的。”

刀九低下了头：“回不去了……”

“怎么回不去了？为什么回不去了？”，叶剑兮不解。

刀九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悲伤：“因为我不再是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彻底不存在。我只想找到天净门，最后再见小姐一面。”

“谢谢你的好吃的。但你还是走吧。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不知道会不会伤害到你。”

“叶剑，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小姐。”

叶剑兮的心情有些沉重。这样的刀九，最后的归宿是人族吗？这，重要么？

叶剑兮没有开口询问刀九的选择。这，需要去询问吗？

叶剑兮犹豫了一下，缓缓道：“你若是想要回北境的话，我可以护送你回去！”

刀九好像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缓缓摇头道：“叶剑你也要寻找天净门的吧？还是不回北境了。”

叶剑兮有些沉默：“我找到过了……”

“真的吗？”刀九的眼睛变得欢喜起来，转瞬又低落下去道：“连你也没有闯过去吗？”

刀九能感受到叶剑兮的强大，同是真人品，她和叶剑兮的区别就像是泥沙和高山的区别。连这样的叶剑兮都没有闯过天净门吗？那就算自己找到了天净门有用吗？

刀九感到了很失落。

叶剑兮缓缓摇头道：“但是我见到了楚北兮，虽然只是一道虚影。”

刀九可不在乎是不是虚影，她在乎的是叶剑兮见到了楚北兮！

刀九连忙问：“怎么样？小姐她，过得还好吗？”

叶剑兮看着刀九，沉默了一下。楚北兮虽然显然没有在北境时候快乐，但是显然要比你好太多了。

“楚北兮，她还好，不用怎么担心她。”，说着叶剑兮想起了什么，他道：“如果你想要去找楚北兮的话，其实也不一定要去天净门。你可以去浩然学宫，参加神朝试炼。楚北兮也会参加神朝试炼的。”

闻言，刀九的眼睛亮起来：“真的吗？”

“那叶剑，你为什么不去参加？”，刀九好奇而又天真地询问。

叶剑兮也不做他想，道：“我去过浩然学宫了，但是没有谈拢。”

刀九闻言，有些沮丧道：“连你都不行，我可以吗？”

叶剑兮笑了起来：“是有些难度的，可总归地去试一下的。”

刀九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她脏兮兮的小脸笑了起来，就像拂去了灰尘的冰棱。

叶剑兮心中一动，又从怀中摸出一枚桂花香递给刀九：“祝你成功。”

刀九珍重地接过桂花香：“叶剑，也祝你成功！”

叶剑兮笑了笑，转过身去，挥了挥手：“那就神朝试炼再见了。”

说着，叶剑兮就转身离去了。他要去明皇域和白玉山敞开谈一谈。

刀九呆呆地看着叶剑兮的背影离去，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挥了挥手。一定成功！她紧紧握住手中的桂花香，仿佛香气也将她整个人都浸透了。

浩然学宫，怎么走？

刀九有些发难。她看了看身上残破不堪的甲胄，又看着前方繁华的人群。如此格格不入！

刀九咬了咬牙，她打算走上前去询问。在北境时，她不理解自己守护的繁华。但如今望而却步，她心中却有些微的理解了。

仿佛现在的自己，如果融入其中去，就像白纸上染了一点墨点，玷污了其光鲜亮丽一样。刀九珍惜这一份光鲜亮丽，仿佛也愿意为了它而战，也愿意为了它停住脚步。

就像沾满血污的双手不忍心摘下纯白的花一样。这一份浮华，就像那纯白的花。而刀九，与这浮华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了，是无法融入其中的墨！

墨，在清水之外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