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到了现在，北境安定之时，他夜间也偶尔做噩梦，梦到自己晚了一步到叶城，看到了姜婉被杀的情景，每每都被惊醒。

如今温香软玉在侧，他真的觉得知足了。

“阿行，我不舍得你离开。”姜婉声音变得湿湿的，眼角的泪珠也划出了眼眶。

老天真是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在她想要逃离的时候，她此次失败；在她想陪着他的时候，却是留不住他。

“我愧对你，更愧对意儿。”想到孩子，沈致行更觉得难受，那孩子，自小自己都没照顾过，而以后，他便没了父亲庇佑。

听到孩子的名字，姜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抱紧了身边的人，更觉得心酸难忍。

第二日，姜婉早早起身，给沈致行亲手做了小粥和酱菜，两人又换了衣衫，逛了早市。

两人如同寻常夫妻般，询问着小贩菜价，早市结束，两人手中皆是大包小包的东西。

沈致行买了一块上好的木料，两人一回来，沈致行便拉着姜婉，开始刻木雕。

“你这刻的什么？”看着姜婉愁眉苦脸的样子，沈致行出言询问。

“我这是刻的你啊，只是我刻的不好。”说着，将手中那刻的七扭八歪的木雕扔到了一旁。

见沈致行轻笑，姜婉这才发现他在嘲笑自己的雕工，更是气呼呼地不理他了。

“婉儿初做，已经是很好了，若是再找个师傅练上一练，必定能成大家！”看到女子娇美生气的模样，沈致行赶忙出言找补。

姜婉这才消了消气，转头，伸着脖子去看沈致行的木雕，“你雕刻的是什么？”

沈致行赶快将木雕捂住，生怕她看到。“先不给你看，等我做好了再给你看。”

“小气鬼！”姜婉撇了撇嘴，没了耐性，起身去小厨房看自己炖的汤了。

姜婉走后，沈致行拿出藏在袖中的木雕。

木雕显然是姜婉的小像，他雕工精湛，不过是一个时辰，那木雕便做成了八九成，木雕小像的神情已经有了姜婉多半的神韵了。

沈致行宝贝似的看着木雕，脸上露出柔柔的笑意，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便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木雕活灵活现，神态风姿，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姜婉”。

满意地将木雕放进衣袖中，沈致行起身去院子中寻姜婉了。

傍晚时分，罗成已经布置好了婚房，沈致行和姜婉也换上了龙凤喜服。

由着小丫鬟将她搀扶到堂中，隔着珠帘，姜婉眼前的男子她看不清全貌。

虽然已经生过了一个孩子，如今，她脸上红云渐显，再加上精美的妆容，更显得姿容绝世。

女子莲步款款向他走来，沈致行笑意盈盈地上前走去，屏退了丫鬟，自己伸手将她带上前。

罗成今日充当司礼官，虽说心中感慨万千，但仍然严格地按照着步骤，喊着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当年还是他提议要主子纳婉主子为妾，却不想，一路风雨，他们经历了这么多。

不过是几年时间，罗成却觉得像一辈子那样长，再想到主子命不久矣，他胸中烦闷，硬是压住了言语中的酸涩，表现得喜气洋洋以配此刻的氛围。

卧房之中，沈致行看着满脸娇羞的人儿，心中柔软至极。拿来喜称拨开了姜婉面前的珠帘，绝色的面容便映入他的眼中，同时，也深深刻到了他的心中。

他想，若是他有下辈子，怕也忘不掉此刻她的面容。

“阿行。。”见他看得愣住了，姜婉害羞地都不自在了。

姜婉开口喊他之后，沈致行这才微微回过神来。

“如此美妻，我此生足矣啊。。”沈致行略带些玩笑地调侃。直羞地姜婉要抬手打他。

沈致行瞬时捉住她的手，将爱妻抱在了怀中。

姜婉佯装生气，轻轻掐了他的手臂，“让你言语轻浮！”

“哈哈哈哈。。”沈致行心情好，似乎是忘却了尘世繁杂，只沉浸在这“新婚”的喜悦之中。

“阿行，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跟着李嬷嬷在清河镇送亲，那些出嫁的姑娘们都很好看，所以我也曾幻想过自己的夫君。”

沈致行抱着她，听着她柔软的声音。

“我幻想我成婚的那日，我的夫君会满是爱意，笑着看着我，会为我亲自拆下钗环首饰，我，我甚至幻想过他亲我的模样，但我从来不知道我会爱上什么样子的人。”

姜婉感受到男人将自己的手裹得更紧了，“阿行，我爱上你了。”

沈致行心中全是满足。紧紧抱着她，仿佛是抱着自己的全世界。他甚至贪心地奢望，等他离世之后，能变成一缕清风，一丝月光，一颗星星，一片花，一株草，能时刻守护着自己的爱人。

“婉儿，有此话，我此生足矣。”沈致行眼中既有幸福，也有痛苦。

他知道，今晚，心愿了了之后，他的这幅身躯，怕是熬不住了。

姜婉被从背后抱着，直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了她的手上，姜婉这才发现了身后的人不对劲了。

“阿行，阿行！。。”

纵使满屋子红色映衬，男人的脸色也苍白的不像话。

“罗成！罗成！来人啊！”

罗成慌不迭跑进屋中，便看到了自家主子口吐鲜血的样子，赶忙跑着去寻跟着一起来西南的陈老谷主了。

姜婉将人放到床榻之上，泪眼朦胧地看着人，“阿行，不要，不要离开我。。。”

姜婉看他的手往袖中掏去，便哭着伸手帮忙。

拿出来的，是那日她想看，他却不给看的木雕。

姜婉泣不成声。“不是还有几日吗？你再多陪我几日好不好，阿行，好不好。。。？”

沈致行心痛难以抑制，脸色上的痛苦让人不忍看。“婉儿，这是送给你的，一刀刀，都是我亲手刻的，我，咳咳。。”

话还没有说完，沈致行便吐出了一大口黑血。脸色更是苍白憔悴了几分。

“我怕，我怕来不及给你，婉儿，此生我心愿已了，无法陪伴保护你余生，对不起，原谅，原谅我吧。。”

“尔尔辞晚，朝朝辞暮，唯愿你安好。”

“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