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看见，李远叨已经在门外等她。

他靠在过道墙角，耳朵里塞白色的无线耳机，手里握着手机，视线是侧着往下，望向楼道尽头嵌在墙上的窗。

她家单元楼的楼道灯是声控的，每日天黑天亮由住户自己发出声音来决定的。

许是他跺脚了，此时灯是着的，落日的颜色，为他清隽的身影添一撇朦胧的色彩。

想吓吓他，于绵绵不声不响地轻轻抬脚挪过去。

不料下一秒，他回头看过来，平静的眼底在撞见她的姿势，发生些许变化，似有疑惑。

迅速落下脚，她清咳一声，若无其事地道声早安，顺道说：

“今天坐公交去舞蹈班吧。”

李远叨没意见地点头，

“好。”

两人齐肩下楼，于绵绵两手习惯性地抓着背包的带子，仰脸看他，

“你吃早餐了吗？我还没吃，打算去那边周围找点好吃的去吃。”

“还没。”

李远叨思索着说，

“去吃胡辣汤吧。”

有人帮忙做选择，她欣快说好。

到了楼下，两人走向小区门口，于绵绵抬眸瞥他的耳机，

“你在听歌吗？”

李远叨没回话，停步，她不解地眨眨眼，跟着止步。

他抬手摘出一边的耳机，手指抚过发丝，挂在她耳里。

于绵绵一愣，没声音。

还没问，旋即见他举起手机，面部解锁，拇指划下页面，点触屏幕，三角箭头变为两条竖线，继续播放音乐。

歌声瞬时从耳机里倾泻。

是一首旋律轻缓的外语歌曲，女歌手的嗓音沙哑慵懒。

声音带来幻象，让人联想到长卷发的外国美女，手抱一把红色吉他轻弹浅唱，身后是大片大片黄色的沙漠。

听起来不是英文。

“这是什么语言的歌？”

于绵绵问，没等他回，她接着说，

“是西语吗？”

得到李远叨肯定的回复，

“是。”他抓提一下衬衫的肩膀部位，

“歌手好像是巴西人。”

她点着头说：“挺好听的。”

小区围墙爬满层层迭迭的绿色藤蔓，他们从一旁走过，于绵绵似乎瞥见墙头冒出了几朵花。

定睛一看，真是花骨朵，嫩黄色的，藏于部分新抽的嫩叶之间，颜色非常相近，不仔细看很容易错过。

她惊喜地拍拍李远叨的肩，

“看！开花了。”

他顺着看过去。

“这是猫爪藤，属常绿攀援藤本植物。”

于绵绵边走边同他说，

“它们在春季开花，花朵是喇叭状的，颜色是明媚漂亮的柠檬黄色……”

于绵绵看来是特别喜欢花草树木，讲起这个领域的知识，她眼里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李远叨被她的心情感染，笑着说：

“你了解得挺多。”

“还好啦。”于绵绵谦虚地说，

“只是刚好知道。”

公交车像是时钟上的分针，绕着城市行转，每隔一站停顿一下，再不间断前往下一站。

只不过公交车难免容易受到外界因素，譬如天气和交通路况等的影响，没有分针那么准时，有时来得早，有时来得迟。

而今天，不早不晚，刚刚好。

“呲——”的一声，对比马路上的其他汽车，显得有些庞大的车体，在面前停下。

车内座位满人，学生居多，穿着一中初中或者其他学校的校服。

上车刷卡，交通卡塞回背包侧边的口袋，过道人不多，于绵绵直接走到靠后门的位置。

李远叨在她身后跟过来，一手握住细长的立杆。

汽车启动，车身微晃。

乘客们有的安静看窗外，有的低头刷手机，有的和同伴交耳谈话，众人神色各异。

一个手臂下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粗声粗气地讲着电话，大声又粗鲁，口沫横飞。

坐在一旁穿着校服的女孩，快速而嫌弃地瞪他一眼，撇过脸去。

于绵绵抬手勾住头发挂到耳后，眼帘垂下时，视野里出现男生衣袖下偏白的手臂。

她忽觉此场景有些熟悉。

李远叨似乎有所同感，低眸看她。

这次不同的是，他伸出手，手掌向她展开。

于绵绵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眉眼兀自弯笑，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手掌对着他的掌心放上去。

少男少女，大手小手，差异明显。

李远叨瘦长的手指移过一点，插入她的指缝，收紧。

两手十指相扣垂落，小臂摩擦过裤腿，她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他指骨的力量，以及掌心的温度。

心里像膨胀一颗，暂时忘记颜色和形状，味道是甘甜。

在早餐店喝了胡辣汤，吃了小笼包以后，两人走出店里。

“绵绵！”

她回头，身后季晨曦加快几步向她走来。

于绵绵扯扯背包带，

“你今天怎么没有骑车呀。”

“车坏了，我妈妈开车送我来的。”

季晨曦看见她旁边是李远叨，愣了愣。

想起他们两人男女朋友，他陪她上课外班也不奇怪。她抛掉念头，噘噘嘴巴，说着，

“昨天回家可被雨淋得够惨，车还坏了，暂时不想骑车了。”

于绵绵深有同感，自己坐车都被淋死了。

只是这会儿，她不由自主地由那场大雨，联想起在餐厅拐角那处的拥吻。

心跳在加速。

季晨曦眼睛瞧着她，

“你脸怎么红了。”

“有吗。”于绵绵下意识地摸摸脸，淡定道，

“可能刚吃早餐热的吧，店里没开风扇。”

耳边忽然落下一道轻笑，她霎时收起表情，谎话说得太自然，一时之间忽略了身边一路同行的某个人。

她佯作无事地搓搓鼻梁，眉毛挑起地斜他一眼。

李远叨耸耸肩，不说话想，眼里笑意不减。

他们步履不停地往舞蹈班走去，这边都是各种课外班，时而有学生从面前穿插而过，路旁的包子铺老板打开蒸笼竹盖，肉包的香气随白雾迷漫散开。

季晨曦说起其他，

“听说这次月考学校会对排名第一的班级有奖励耶，好像是一次集体去参观科技馆的机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在她没注意的地方，于绵绵悄摸伸手，屈指掐一下男生小臂上的软肉。

料不到被他轻易反抓住手，指尖勾撩过掌心。

她眉心一跳，眼睛平视前方，手臂用力抽回。

李远叨不勉强挽留，让她的小手像鱼儿一样从手掌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