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尚且在旁边“幸灾乐祸”地问：

“师师，如何？”

李师师仿佛整个人都木住了，已经沉浸在一个玄奇的世界之中无法自拔，半晌方才回应过来，道：

“这一阕词，气势非凡，涵古纳今，包容群伦，真的是非同凡响。

不说是本朝第一词中国手，就算是唐宋两朝加起来，也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超越。”

周邦彦点了点头，看向郓王赵楷，道：

“小友，师师这番评价可是相当高了。”

郓王赵楷也渐渐地从花痴状态，慢慢地回到现实之中，悠悠地道：

“师师姑娘如此喜欢在下的词作。

在下不胜荣幸。

不胜荣幸。”

李师师美目看向郓王赵楷，悠悠地道：

“看你明明是一副贵族公子的模样，没想到胸中竟然有如此大气魄。”

郓王赵楷略微一沉吟，微微笑道：

“在下胸中不但有大气魄，也有些小情思。

在下与师师姑娘初次见面，倒是有一首温婉小词奉上……”

酒阁子门口侍立的店小二当即研墨铺纸。

郓王赵楷右手拿住一管狼毫笔在手，略想了想，便飞快地以行草之书写了一阕《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的诗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赵楷一笔一划地写完了整阕词。

周邦彦不停喃喃地念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李师师也细细地打量着这阕词的字里行间，久久也不挪开双眼。

周邦彦看了，不由地叹了口气，道：

“师师啊，我这位禅门小友能够写出这样的诗词来，说明他的心目中，已经把你比作冬雪中的一束春梅啊，孤标傲雪，雅洁清纯，却又如一团永不熄灭的小火焰一般，温暖这个寒冷的世界。”

李师师点了点头，美目顾盼间，正好碰到了郓王赵楷的多情目光射向她，她的脸上登时羞红了。

旁边有看出关窍的文人，忍不住挑逗道：

“禅师与师师姑娘，倒是天生的一对。

只是可惜，一个身在紫陌红尘，一个遁入空门。

可惜啊，这一段孽缘。”

郓王赵楷不语。

李师师更加害臊，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邦彦忙打圆场道：

“既然人都到齐了，小二，可以摆宴了。”

侍立在酒阁子门口的紫衣店小二当即道：

“好嘞。”

周邦彦招呼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快落座吧。”

众人尽皆入座。

李师师坐在了周邦彦的左侧。

郓王赵楷坐在了周邦彦的右侧。

郓王赵楷不时拿眼观瞧李师师。

李师师则佯装镇定自若。

有人提议：

“趁着这摆宴的当口，师师姑娘不如清唱一曲。”

周邦彦随即点头道：

“也好。

师师的歌舞，也是天下一绝。”

李师师当即离席，站起来，道：

“那我就唱一首《兰陵王·柳》吧，哀而不怨，权当为周先生送行。”

众人叫好。

周邦彦深感欣慰，悠然道：

“也好。

这是你的成名曲。

也是老夫的拙作。

这首词，也只有师师来唱，方才最为动听。

老夫也想听了。”

李师师便唱起了周邦彦的词作《兰陵王·柳》：

柳荫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

登临望故国，谁谶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桑条过千尺，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映离席。

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剪，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侧。

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

斜阳冉冉春无极，记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沈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李师师唱得通透明亮，而又自然柔美，音色亮丽饱满，充满了深情厚意，余音袅袅绕梁不绝，久久在人心中回荡不已。

周邦彦听得十分动情，一滴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滑落。

郓王赵楷也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李师师，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耳朵竟然能够听到如此凄美动人的歌声。

没有丝竹管弦的清唱，却是如此地动人心魄。

众人也都半晌无语，久久回味。

不一时，店小二便已经将酒缸、酒提、汤匙、碗碟等银器，尽数摆放在众人面前。

先上来四盘冷菜，四碟干果，姜丝梅儿，荔枝膏，生调韭菜，脆黄瓜，葱拌豆腐，黄豆豉儿，应有尽有。

窗外冬雪飘飘。

窗内热气蒸腾。

上好的米酒、黄酒、葡萄酒，都是樊楼正库，摆满一桌。

侍女在旁筛酒之际，几十盘热菜又络绎不绝地摆上来。无非就是鸡鱼肉蛋之类，诸如必不可少的东坡肉、蒸茄子、黄雀鲊、蟹黄包子、水煎饺、烤鲫鱼。

自从穿越到这《水浒传》的书中世界以来，赵楷也吃到了这个世界的什么美食，包括在皇宫禁省内，在雄州边境前线，在清河小县，他吃到的食物都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似乎都比不上这东京汴梁的樊楼名吃。

众人大快朵颐。

郓王赵楷荤素不忌，每一样都尝了一点，酒喝了一点，便放下筷子，不吃了。

那班文人看到，又取笑郓王赵楷：

“这位禅师原来就是一个酒肉和尚。”

引得众人大笑。

李师师也只是浅尝辄止地吃了点素菜，偶尔吃块东坡肉，便也不吃了。

周邦彦看了，道：

“这蒸茄子，滑嫩得很，师师多吃点。

这鲫鱼烤得外焦里嫩，禅门小友多吃点。

诸位也都不要客气。”

众人尽欢，直至半夜。

那雪越发纷纷扬扬地下个不停。

大街之上，已经是行人稀少。

周邦彦与众人在樊楼门口分别。

李师师站在樊楼门口，妙目看着周邦彦，道：

“周先生此去江南，一帆风顺。”

周邦彦感喟一声，道：

“师师有心了。

请回吧。”

李师师点了点头，欲回，又看到郓王赵楷站在周邦彦的身旁，痴痴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对着他嫣然一笑。

郓王赵楷心里不由地一荡。

这个古代美女李师师，不知道是多少俊杰的渴慕对象。

如今，李师师竟然对着他嫣然一笑。

此时的郓王赵楷正是十七岁，大好的青春年华，而李师师也不过是十六岁，着实是年纪相当，可以共同谱写很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