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曜：……

他将手往后藏了藏，摇了摇头。

洛笙歌却有些不信，莫君曜实力多么强横的一个人啊，竟然痛的吸气，难道是指骨断了？

那会影响他以后握枪吗？

她走过去，摊开手，“将军你手给我康康？”

莫君曜脸色尴尬，把手往后缩了缩，拒绝道：“只是擦破皮，小伤而已。”

洛笙歌继续摊手，“给我看看吧,虽然我不会医术，但对接骨摸骨却尤为精通，我摸一下就知道你骨头断没断。”

莫君曜余光狠狠瞪了身后的赵寂崕一眼。

赵寂崕再次小声的嘶了一下，随后迅速遁走，深藏功与名。

洛笙歌见他又痛嘶一声，干脆把他手拽过来，开始摸骨。

柔软的指尖抚摸在粗粝的手背，莫君曜有一瞬间的晃神。

随后立马将手抽了回来，唾弃自己顺杆子往上爬，如此占人便宜，简直孟浪无耻。

他克制着转身去找赵寂崕打一顿的冲动，冷静道：“村长不必担心，我之后会让军医治疗的。”

洛笙歌刚才浅摸了一下，发现指骨没断。

以为他是不喜欢旁人的触碰，便没追究，只点头说了声好。

因为所有土匪都成了尸体，所以也不知道寨子边缘那机关的用意。

只是接下来众人搜查都小心了些，生怕再触摸到什么危险的东西。

夜半之时，众人摸黑下山。

对于土龙寨的人质安排如下。

有地方去的，便由一队百人赤霄军护送到梧州县衙，由梧州县令帮忙通知家里来领人。

没地方去，或者不想回去的，则跟着赤霄军大部队先回沐阳村，等明儿白天再做安排。

几乎所有怀有身孕的女子，都没选择去梧州。

这世道对女子多有苛刻，她们带着这样的身子，回去也不过是个死字。

不是被唾沫星子淹死，就是被家里人活活逼死。

下山的路上，洛笙歌忽然悄悄去找到花爷。

目光如钩，脸如寒霜，几乎是逼问：“花爷，阿尧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洛笙歌从前是当特工的，最熟悉的莫过于人的恐惧和杀意。

在阿尧负荆请罪，让她抽他解气的时候，洛笙歌从阿尧身上感觉到了明显恐惧。

那恐惧如惊涛骇浪，压得阿尧几乎透不过气来。

洛笙歌从未见过这样的阿尧。

毕竟阿尧从出现过后，给人的感觉就是乐天，二货，沙雕，缺心眼儿。

之后她笑闹着打阿尧的脑袋，却在他埋头的一瞬间，透过后颈看到了他藏在围巾下密密麻麻的伤口。

阿尧几乎每天都戴着围巾，她曾以为是造型，现在看来，分明是为了掩盖伤口。

花爷脸色不变，仰头喝了口酒，只轻飘飘说了一句：“圣女，你知道采生折割吗？”

洛笙歌的瞳孔顿时一缩，心脏都瞬间滞了一下。

末世之前，洛笙歌曾接过一个解救拐卖儿童的任务。

为了施救顺利，她当卧底潜入了拐卖组织。

在那里，洛笙歌见到了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所有七八岁的孩子，被活生生砍掉双腿，剜掉眼睛，然后丢到大街上，利用他人的同情乞讨。

能讨到钱就留下，讨不到钱的就直接刨了卖器官。

那里不是人间，是比阴曹地府更深的地狱。

而他们的前身，就是——采生折割。

甚至采生折割要更加残忍，人身蛇尾，会唱歌的猴子，会说话的熊。

通过各种歹毒的手段，人为的制造怪物，利用人们的猎奇心理敛财。

花爷脸色平静，“我是在一群乞丐的手里把阿尧捡回来的。”

“当时他身上被藤条铁鞭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几乎没一块好肉。”

“他们把刚剥下来的猴子皮像衣服一样穿在阿尧的身上。”

“听说百个人里面，会成功一个。”

“会唱歌说话的猴子，活不过半年，却能赚很多的钱。”

他表情淡然的仿佛再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洛笙歌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他那是几岁？”

花爷想了想：“八岁吧？”

“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紧紧攥着我的衣角，让我救他……”

所以他救了，并且如法炮制，把那群人的皮都扒了下来，让他们每个人都试穿了一下猴子皮。

结果他们连个小孩都比不了，没一会儿就死透了。

洛笙歌觉得一股极致的怒意从胸腔迸发，曾经在拐卖组织看到的画面再次在头脑中闪回。

毋庸置疑，如果现在让她遇到这种畜生，她会将他们千刀万剐。

花爷看着洛笙歌满脸的怒容，声调却平缓，“圣女，这些不过是这乱世残酷的冰山一角。”

“阿尧是正好遇到了我，小五是有幸能遇到你。”

“但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这种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救人——需先救世。”

洛笙歌怔忪在原地，眼神复杂的抬眸，“花爷，你到底是什么人？”

能说出这番话，他绝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江湖乞丐。

花爷长饮一口美酒，嬉笑道：“什么什么人，我就是个老叫花子。”

“只是年轻时遇到个有趣丫头。”

“她说我有济世之才。”

“哈哈哈，你说好笑不，老花子我字都不认识几个，她说我有济世之才。”

“我原本是不信的，这乱世糟污成这狗样子，谁特么想济世，济那个世啊。”

“可她是汐月族圣女，说出‘得凰女者得天下’的圣女。”

“她曾对我说，这则预言是她为众生而卜，那么换言之，这句话的本意就是，‘百姓得到凰女便可得天下太平。’”

“凰女——才是那济世之人。”

“我彼时空有一身功夫，却对这世道心灰意冷。”

“她便与我打赌。”

“她赌我能找到凰女，我赌我找不到。”

“我压根不信一个人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够扭转整个乱世的乾坤。”

“但大概闲着也是闲着，我还是按照她给我的提示每日浑浑噩噩的去找。”

“但这世间就是如此灰暗，我亲眼见识过无数的血肉相残，骨肉分离。”

“刚开始我还会阻止，后来我就明白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我帮的了甲，帮不了乙，更帮不了后面的丙丁戊。”

“通过这些事，我更清楚的明白。”

“个人之力，在残酷世道面前何其渺小，我更加不信那什么凰女言论了。”

花爷说到这里忽然一顿，眼中情绪恍惚扑朔，“直到我遇到了你。”

洛笙歌眉头一皱，否认道：“我不是——”

“你是。”花爷的话无比笃定。

他双眸锁着洛笙歌，“洛笙歌，你是汐月族圣女，也是天下人的凰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