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周正二人便照例去了医院，李丽菊正照顾刘雨昕吃一些清淡的早饭，山虎两人却不在医院。

昨天晚些时候，医生见清醒过来的刘雨昕已经基本脱离了危险，便将她从按小时收费的ICU转到了普通病房，也能方便李丽菊照顾她。

见周正二人进来，还不太能独立坐起来的刘雨昕仍是挣扎着想要起身，吓得周正赶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让她不用客气。

“谢谢周总......”她低声细语的说着，若不是周正二人距离病床并不远，恐怕都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看她状态还算不错，周云在旁忍不住调侃起她来。

“这有两个周总，你要谢哪个啊？”

周正扭头幽怨的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别找事。”

腼腆的刘雨昕尴尬的左右打量着两人，支支吾吾的却没接上话。

周正狠狠的瞪了周云一眼，又搞幺蛾子。

周云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丽菊在旁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跟着他们一起笑。

女儿的两个老板，看起来还不错。

而且还都这么年轻，估摸着比自家闺女都大不了几岁，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她赶忙止住了自己信马由缰的念头，端着粥碗举着勺子朝刘雨昕嘴边递，以此缓解她的尴尬。

刘雨昕也赶忙稀里呼噜喝起粥来，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周正二人又说了些暖心话，便离开了医院直奔综治中心的办公室而去。

虽然有些波折，但他们的主要目标还是好好做项目。

当前这个项目时间紧任务重，不要说是员工打架住院这种事，便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只要不影响项目进展，他们也不能太过分心。

都说太过善良的人当不了老板，便是这个道理。

除了最初打给李丽菊的一万块路费之外，周云便再也没有给他们哪怕一分钱，这不仅是因为事情的责任不在他们，更在于周云也不是那种软心肠的人。

他可以做到面子上过得去，紧急情况下事情推动的下去，道德上自己的良心也过得去，却不可能像周正那样不停的心软不停的把问题往自己的身上引。

来的路上，周正询问过他是否需要给予刘雨昕一定的人道主义经济补偿。

周云甚至都没有任何犹豫，便直接拒绝了他，并明确指出他太过妇人之仁。

可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是妇人之仁，只觉得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每个人的处事方式不同，每个人对待这个世界的善人恶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三观这种东西，没有任何两个人能够做到完全一致，但大体上都能够处于同一水平线上。

只是在周正不知道的是，在周云心里，两人的观念如同两条交叉线一般，正在朝着各自的方向愈行愈远。

……

……

出事之后，何小萍三人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老老实实的上班一样到办公室坐班。

赵鑫龙和孙佳栋按计划和刘科沟通一些业务的事情，然后按照各自的思路梳理一些业务逻辑的流程图和对整个平台的思考，何小萍在这个项目上现阶段没有什么原型图要设计，便开始搞起其他项目的工作来。

三人都比较沉默，除了赵鑫龙和孙佳栋偶尔会就某一个业务场景和业务逻辑进行一些低声讨论之外，便再无任何关于其他私人或公司内幕的八卦。

除此之外，三人也很少出这间办公室，除了外出吃饭和到点下班回酒店之外，更多的也是猫在这里做事。

他们很难忽略办公室外面那些工作人员打量他们的眼神，那些眼神中蕴藏着各色各样的疑问，仿佛在通过目光向他们询问着。

询问着“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办公？”

询问着“你们是不是也会打人？”

询问着“你们是怎么置身事外？”

询问着“你们怎么可以冷漠的看着自己的同事被打成那样？”

……

……

在那些目光眼里，更多的是担忧。

担忧他们是否也是王家瑞那样的人；担忧他们会否给这些如同闻到了甜味苍蝇般围在这个小办公室外的他们带来危险；担忧他们是否也会在背后议论他们的八卦。

还有一部分是嫌弃，嫌弃他们一帮私企的打工仔有什么资格和他们这些有编制的人在同一栋楼工作？嫌弃他们这些临时进驻的外来人员怎么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嫌弃他们就是低他们一等的乡巴佬……

人心这东西，不能探测。

不是因为无法探测，而是不能！

世界上不能直视的唯有两样东西：太阳和人心……

这个道理小办公室里的三人中，何小萍早早便明晓，孙佳栋则后知后觉的从那些人的目光中感知到，只有赵鑫龙傻不拉几的在有人询问的时候跟人呛了几句，从那人毫不掩饰的抨击语言中了解到。

当时的赵鑫龙很是狼狈，刚出厕所的他原本正等着那人洗完手自己好去用洗手台洗手。

可被那人怼了之后，他是等也不是，有也不是。

那人见他如此狼狈的踌躇模样，故意磨磨蹭蹭的多洗了一会才心满意足、趾高气扬的离开。

其实那人不知道，他当时的状态，和当初在小办公室里说着刘雨昕与周正八卦的王家瑞并无区别。

只是当时的王家瑞是背着刘雨昕在说，他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当着赵鑫龙的面说。

只是当时周正知道这件事之后立马就跟王家瑞进行了对峙并让他道了歉，而赵鑫龙却没法找人诉苦没法找人为他主持公道更没法让那人给自己道歉。

他能做的只是做一个合格的打工人，服务好业主，满足业主的“合理”需求，不跟业主直接顶嘴，不能将公司的项目陷入到危险境地之中。

这，便是没有人罩的后果。

这，也是乙方甚至丙方的底层工作人员面对甲方人员时候的无奈。

些无奈不来自于工作标准上的为难和高要求，还是来自于人性中习惯性的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为难他人的无奈。

人与人之间，只要稍微有了些阶层的划分，那低阶层的就要小心来自于上阶层的压迫和为难了。这些东西往往来的毫无理由，却让人耗尽心力也难以求得一个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结果。

这便是职场社畜不得不经历的一个过程。

周正二人到办公室的时候，三人有些惊讶于周云的到来。

在他们看来，周云最多是到医院处理好刘雨昕的事情之后便会返回公司，这边办公室里的复杂情况估计还是会交给周正来处理。

至于这个让他们有着莫不着套路的副总经理到底是怎么处理，他们其实并不太关心。

王家瑞动手够快，可周正出脚的速度也不慢啊。

更何况在被王家瑞一椅子把脑袋砸出一个坑以后，皱着眉头脸上糊着鲜血的周正更多了一丝迫人的气势，让原本因为他年龄问题还有些质疑的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周正看他们也不顺眼殃及了他们这帮池鱼给他们定个莫须有的罪名便给开了。

所以他们只是看了两人几眼，模式化的打了声招呼之后便低头继续做着自己手头的工作。

可周正看的出来，他们的耳朵已经完全竖了起来，正等着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呢。

他朝周云点了点头，示意他这个当老板的可以说些安抚人心的话了，他这个副总经理既然在前天下午出事的时候充当了这么个动手的煞神，那现在再来唱个白脸便也不是什么大事。

周云笑呵呵的瞥了他一眼，让他没能看明白其中含义。

“虽然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受干扰。这个世界有接近80亿人口，中国就有14亿人，一样米养百样人、千种人、万般人，所以在我们的身边出现那么一两个不做正事乱嚼舌根有暴力倾向的家伙也是正常的。我们应该庆幸及早的发现了这个情况，更应该庆幸他没有给我们的项目，给我们的团队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虽然刘雨昕因为误伤现在还在医院，但我们云天科技会给她留着她的位置，会期待她康复后为我们的团队提供更佳优质的支撑。而引发混乱的人，不光我们会进行妥善处理让他没有办法再影响大家的工作环境和氛围，法律也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所以这个项目，在这么紧急的任务压力下，希望大家不要有其他想法，也希望大家不要有心里负担。要相信你们自己、相信你们周正总、相信我们云天科技，也相信相信我这个小老板。我一定会带领大家做更好的项目、赚更多的钱，给大家更好的未来！”

他虽然说的慷慨激昂，逻辑却着实有些乱七八糟，原本站在旁边想帮着唱台戏的周正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接，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带领坐着的三人做出对应的反应。

只能在沉默了两三秒后带头鼓起掌来。

嘿，大家都是第一次做领导，有些生疏好像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