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时间，玄宁观还是那样子，该破还是那么破。

陆义送来一个少年，说是他无所依靠，正好道观也没个童子，不如收留他，管他一口饭就行。

“我想着道长身边也没个打杂的，可以让他帮着老师父打扫院子，收收香火钱什么的。”

对上无音的眼神，陆义又补充一句“道观若是不留，我就把他送回去就是了。”

至于送到哪儿去？总归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看看瘦骨嶙峋满眼渴望的少年，无音点头应下了。

无音叫他弘仁，少年就如同陆义所说的，是个机灵的。

不过不需要他开门迎客递香收钱，因为没人。

他就跟着无音做早课晚课。老人有什么活儿他也抢着帮忙。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

“观主，不是说想要富先修路吗？要不把山上那段路修一修吧。这没人来也不是个事啊？”

吃饭的时候，弘仁啃着鸡爪子，边吃边说。无音是不怎么食荤腥的，但是道士并不忌讳吃肉，而且弘仁正在长身体，无音从不拦着他。

“不必，万事都讲究缘法，若是有人来了自然欢喜，没人也可清修。”其实就是没那么钱修路。

不过没人打扰的日子也挺好的，道术的精深每有所得都让无音沉迷。

也不在乎是不是有人来。

这个时候他倒是理解了归云道长，大概就是能过得下去，何必为这些名利奔波呢。

对于弘仁提出要跟他学，无音没有拒绝，扔给他一些典籍，让他自己学透再谈其他。

也不是无音刁难，因为本身他曾精研过这些典籍，现在修炼确实更得心应手。

都是打基础，不可大意。

可怜弘仁，里面的字都还认不全，抱着书头都大了。

可是陆义当时让他过来的时候，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道长的本事学到手。

陆义那次出了事，在领人过来时，就说自己已经不碰那玩意了。

“道长说的对，还是做做生意糊口更妥当些。”

“我看最近馆里的香火好一些了？”

无音点头，是好一些了。

求符的人也多了，还有一个大娘，腿脚不利落也来拜一拜。

为了她外出打工的孩子求个平安符，实在心诚。

“既然做生意，那就好好做。”

陆义应下，连说道长是他们兄弟的救命恩人，肯定会奉若圣旨的，就放心好了。

还说他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成天把儿子挂在嘴边。又说儿子调皮的不像样，说话的眼神都流露着父爱，看不出来还是个慈父。

如此又过了一年。

前来上香的香客偶尔也会提及陆义陆大老板，说他仁义。

无音猜测估计是受过陆义的帮助，生意做的挺不错的。

弘仁偶尔也会下山，无音也不拦着。毕竟是陆义带过来的，偶尔去看看陆义也好，总归是有一份感恩心。

“不是上次还五百的收，这次怎么还降了？”

“哎呀，老嫂子，您听我说，您换个钱使使就行了，谁不知道，你儿子在外面不管不问的。您若不愿，那符您自己留着吧。”

年纪大一点的妇人还是不情不愿的把符换了。

她那儿子常年在外面不回家，老伴死的早，以前身体硬朗时，也不求着儿子给钱花，农户嘛，自给自足一年一年的就过去了。

可现在不行了，背粮食的时候摔了腿，现在活也干不了多少了。

这好不容易有个换符给钱的，虽然不多，但是好歹算是划算的进项了。

经过一年的修炼，精神力得到突破的无音，没想到心血来潮的精神力延伸下，居然看到这一幕。

拿符纸换钱？这样子还挺久了。

欺骗？愤怒？无音都没感觉到。

可能因为大娘的家境，能怪香客吗？

无音还清楚的记得她来求符的时候还问过，能不能多求一张。

“为什么要多求一张？大娘，一张就够了。”无音当时是这样回答的。因为每天他画的不多，需要静心修炼画符，每人来求每月都是一张。

可能她还是爱自己的孩子吧，哪怕他不管她，她也想着多求一张，卖掉一张，还能留一张呢。

晚上弘仁回来，无音罕见的在等他。

“弘仁，你来道观多久了？”

弘仁察觉到无音的反常，果不其然他回答之后，无音问他去山下都干什么了。

“馆主之前不是问过？我是……”

叫他到现在还不肯承认，无音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陆义是不是根本没做什么生意？又去老本行了？你也去了？”

“你知道我的规矩的，今晚住一晚，明早你就下山吧，以后就不用来了。”

少年怎么说都跟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有点感情的。

没有处罚他已经是无音的仁慈了。

弘仁再怎么辩解还是被赶出去了。

第三天。伴着晨钟一声清响，陆义带着弘仁他们来了玄宁观。

“道长，都是我的不是，不过我发誓，我们只是好奇而已。真就去了这一次，里面的东西我们是不敢动的。”

“再说，道长的符纸是真的厉害。刚刚行至入口，符纸就自燃了，若不是感到一阵灼伤，我怕是还毫无所觉。这次能出来，全靠道长的功劳。”

陆义不愧是长了一张会说话的嘴。却在无音这儿碰了壁。

“不敢当，无音何德何能，能让你大费周章，演这么久的戏？”

一年多的时间啊。有这心思，干什么不好？无音也不是没有下山过，虽然次数少。但是没有察觉异样，就能看出陆义的功夫了。

出了玄宁观。陆义的神色有些难看，二哥这时候给他说。

“道长的师弟找到了，三弟已经过去了。”

“走，去拜访拜访。”

陆义领着人下山，风风火火的去了如今无音师弟的落脚处。

无音陆义是不敢得罪的，在没有能人异士替代他之前，他的态度就永远不会变。

便宜的群租房，脏乱狭窄的巷道，真看不出无音道长的师弟居然会住在这种地方。

就算没有无音道长的雅致，也起码得寻个野趣的地方吧。人是三弟查到的，所以此刻也是他给大哥领路。

三声规律的敲门声，喷着劣质香水的皮裙女郎给开了门。“谁啊？”

本来被敲门声扰的心烦，看到气度不凡的人后，就软了声音“请问你们是？”

职业性的露出假笑，手指在垂下胸前的发丝绕了绕。“如果找……”我的话，可是……得另外加钱。

“无法道长在这儿吗？哦，他叫陈明。”

那女人一听不是来找自己的，也不在搔首弄姿了。冲着里面大喊一声“陈明！有人找！”

就扭着身子回房了。既然不是生意来了，她才懒得应付。

陈明一头雾水的出来，就被陆义揽着肩膀往外走。“无法道长，我可是找你找的好辛苦。”

陈明瞪大了眼睛，他下山也没干坑蒙拐骗的事啊，怎么有人找到他头上。

“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听到陈明这样说，陆义挑了挑眉，“怎么会错呢？我们找的就是道长啊。”

陈明胆小，看他们一群人不好惹，也只能跟着他们走。

陆义见的人多了，识人那是一等一的，打一照面就看出陈明的性子。

所以才半胁迫的带着陈明去了他们的一个据点。

如果若是无音那样的，他肯定不会这样做。

陈明被带进屋里。看着桌子上摆的黄符纸。陆义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道长？您是归云道长的徒弟，这画符的本领想必您也会吧？”

“我……我不太”二哥提着一把刀放在了桌子边上，让陈明硬生生的把‘不太会’改成了“不太……精。”

“哦？要不您先试试？”

陈明看着一群人不想善罢甘休，眼睛一闭就一通画。不过仗着陆义他们不懂，蒙混过关。

陆义他们没有多想，让人把符纸分下去给大伙儿带上。

“哎，符纸还是得小心点儿揣着，这可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