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猫和平时一样。

它们在人类的空档里穿梭，又会定时定点出现在固定的人类面前。城市里的猫已经摸清楚了城市的规律。它们的晚上要从城市的灯光熄灭时算起，它们没有黎明。城市里没有像郊外一样的黎明，高楼会挡住晨光。

不要以为给猫喂饱了肚子，它们就会欢天喜地。它们只不过用爪子把哀怨连同吃不完的食物一起埋到了地下。

胖猫有不少小猫徒弟，它们都在渐渐长大。学了不少能在城市里生存的本领，不能说立足于城市的本领，而是自我保护的本领。

独耳男喂的几只猫里就有胖猫的徒弟。它知道独耳男的耳朵是被自己的师父咬掉的，胖猫当然也知晓如今的独耳男已不同往日，它从不干涉徒弟们的个人生活。它和他之间的恩怨已被那只耳朵带走了，一耳勾销。可是，胖猫从来不会出现在独耳男的面前。其实，就算出现了，独耳男也不认识胖猫。胖猫并不是担心独耳男认出了自己，是它不愿意看到面对独耳男时的自己。

一只小猫被独耳男喂胖了不少。贪吃让小猫滋养了惰性，越吃越贪，越贪越吃，渐渐就遗忘了一些本领，警觉心也下降了。原本对人类诱捕他们的工具和手段耳熟能详，如今脑海里只留下大概的轮廓。如果人类把笼子换成猫包，或者换成纸箱子，这只小猫就会分不清楚真伪。后来，它连笼子也不管不顾了，只要里面有好吃的，小猫直接就去奔向美食。在被独耳男投喂的过程里，它也渐渐对人类亲近起来，尤其是对一只耳朵的人类。

果不其然，它钻进了绝育志愿者的笼子里，为了那一口罐头。还没有尝到罐头的味道时，锁笼子的哐当声惊醒了小猫。它记起师父不断叮咛自己的那些话，它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在笼子里。可是，一切为时已晚。师父讲述的惨烈故事的画面在小猫的脑海里出现，它流出了悔恨的眼泪。

突然，小猫在笼子里大声嚎叫了起来。这是胖猫教给它们的最后一招，万一被关进笼子后，千万不要坐以待毙。用尽力气大声嚎叫，嚎出最惨烈、最悲壮的声音。小猫叫的撕心裂肺，连眼泪都被甩出了笼子。不少人听到声音，都围了过来。

把猫关到笼子里是人们经常看到的场景。没有哪只猫在笼子里大喊大叫。可是，眼前这只猫完全是一副喊救命的样子。有些人就在一旁仗义执言了，说：“是谁把这只可怜的猫关在笼子里，赶紧放出来吧。它叫的太可怜了。”

说完后，不少人都在替这只猫说话。志愿者也没有听过这么悲惨的猫叫声，它们抓了那么多的猫，顶多挣扎几下。如果被关进笼子后，都会悄无声息。志愿者看着笼子里这只叫声不断的猫，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人类太残忍了。”有人在一旁补充道。

有个志愿者赶紧回复道：“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我们是志愿者。”

那个人问：“什么志愿者，志愿者抓猫做什么？”

志愿者猫者腰回答：“我们是抓猫回去给它们做绝育，做好以后，会把它们重新放回以前生活的地方。”

“我不同意给猫做绝育。”人未到，声先到。人们都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找，看看是谁在说话。原来，独耳男在远处听到猫在惨叫，赶紧往这边跑来。他望见有志愿者在这边，八成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着急的一边跑一边喊叫。

“不同意给猫做绝育。”眨眼间，独耳男就已经来到笼子面前。他还是说着那句话，担心刚才那句没有人听到。

笼子里的小猫一看是一只耳朵的人类出现了，它叫的更加凄惨了。还用爪子不断拍打笼子，向独耳男求救。

独耳看一看是自己经常喂的那只小猫，表现的比刚才更加着急。他直接弯腰要打开笼子。

有一个志愿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独耳男的胳膊，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志愿者们当然认识独耳男。

小猫的叫声，夹杂着志愿者和独耳男的吵架声。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小猫见状，它拼了命的叫。

如此阵势下，反对抓猫的人们越来越多，都在谴责志愿者。那个女孩也闻声赶来，她看到笼子里那只可怜的小猫。

她大声说道：“赶紧把猫放出来。你们做志愿者到底是为猫好，还是为了让它们难过和害怕。”

一个志愿者说：“我们当然是为猫好，猫不知道，难道我们人类不知道吗？我们又不是抓猫回去做什么坏事。”

女孩说：“给猫做绝育，对猫来说就是最坏的事情。”

独耳男在一旁对大家说：“有不少人认识我，我以前也是一名给猫绝育的志愿者。事情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和美好。我以前也抓了不少猫回去做绝育，有一些的确是绝育后再次被放回。有一些在绝育手术中就出了意外，丢掉了性命。还有一些绝育后就性情大变，失去了生活技能。还有一些猫，志愿者根本就没有把她们放回去。”

女孩又接着说：“现在我们先不探讨给猫绝育的细节。就现在笼子里的这只猫，它正在向人类求救啊。我们是不是先应该把它救出来。至于，该不该绝育，我们再做讨论。”

人群中有人发出支持的声音：“这位姑娘说得对，先把猫放出来。就算要做绝育，也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听着它惨烈了的叫声，感觉快要死了一般。听着人心里太难受了。”

替猫说话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本身就养猫。她／他们都在劝志愿者赶紧把猫放出来，否则发生应激反应，这只猫死掉怎么办？

一个志愿者问道：“什么是应激反应？”

人群中发生了躁动。女孩和独耳男基本是同时发出了质疑的声音，质问这个志愿者：“你连猫的应激反应都不知道，还做什么志愿者？”

人群中对着志愿者大声喊道：“你们是骗子吧，是不是抓猫去卖啊。大家不要让他／她们逃走了。”

这个人这一嗓子直接把这群志愿者吓跑了。独耳男赶紧打开了笼子。在打开笼门的瞬间，小猫便已不见了踪影。

它的身后响起了人类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