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云笈阁的指示灯亮起，无双急忙起身逃离，身后少年清爽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这一次，我就不陪你喽。”

到了云笈阁的最顶层，银渊独自一人坐在大殿的正上方。

“无双仙子，等你多时了。”

距离百花宴的一面之缘，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未见，银渊却产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眉目间携带着深重的霾云，两鬓的青丝已然成了白发。

本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却白了头，不由让无双想到了一个人——

江云帆。

“妖锋领主知道我回来？”

“自然知道。”银渊缓缓拾级而下：“你的师傅蒙受奸人所害而死，无双仙子又怎会甘心呢？而想要调查你师傅的死因，必不可少的环节便是妖都。”

无双勾唇：“你愿意帮我？”

“不谈愿意，只不过你我是同道中人。”银渊娓娓道来：“我的父亲也曾受那些傀儡致死，所以我想，我同仙子的敌人应是一般。仙子名声鹊起六界，我借用仙子之手复仇，何乐而不为呢？”

无双道：“你倒是坦率。”

“妖都愿鼎力相助。”银渊从桌案上拿出一面镜子：“这神器是我从极寒之地求来的，名叫回溯。只需一照，便可照见人的生平。我不愿看宿敌这么轻易就死了，最好，是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做过什么。我说的很清楚，想必仙子应该明白。如果仙子愿意允诺，我定将回溯奉上。”

无双算算时辰，果真要不了几日，便是故逢山的百花宴了。

银渊整这么一出戏，无非就是想到六界众人聚集故逢山之时，让敌人身败名裂。

庞褚装了这么多年，面子看的比天还重，又有什么打击，能比如此行事更令他痛苦呢？

无双拱手：“领主所愿，正是无双所求。”

......

百花宴的前一天，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在灵隐寺的槐树下，无双饮了一壶酒，心情复杂，像是压抑很久的郁结终于露出萌芽，无论明天是生是死，她都不会后退。

“今天来这么早？”一声爽朗的少年音从身后传来。

无双周身一震，觉得这声音实在太过耳熟。

只见不远处一个少年踱步而来，气质风度都乃极上乘。

无双一眼便认出来了，这就是在云笈阁遇见的那个少年！

“干嘛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了？”少年笑得眼睛弯弯。“……叔叔？”

无双真的很想装作不认识他。

“你究竟是男是女？”

少年反问道：“你究竟是男是女？”

无双道：“你是不是易容？”

少年道：“你是不是易容？”

无双道：“你能不能别学我说话。”

少年道：“你能不能别学我说话。”

无双：“......”她有理由怀疑，这人故意用妖都的样貌来见她，就是纯纯想看她难堪的样子。

简直是太心机了！

少年见她不说话，巴巴的凑到她的身边。

“生气啦？”

无双扭过头：“没有。”

“我给你带来糖。”少年将粉色糖果塞进无双手心：“我错了，别生气了。”

“你到底是谁？”无双认真道。

“反正我不会害你。”少年道：“当初答应我的三个愿望，现在还做不做数了？”

无双颔首：“自然作数。”

“那好。”少年眸色沉沉的望着她：“第三个愿望是，下一个月圆夜，你要用你的真容来见我。”

无双有些不信：“就这样？”

少年点头：“就这样。”

“那你呢？”无双莞尔：“你还会用你的真容来见我吗？”

“自然会。”少年起身，轮廓逆着月光，发丝扬起：“但我想，很快，你就会见到我的真容了。”

......

百花宴上，载歌载舞，迎接着六界英才的到来。

无双已经准备好了全部，看着名薄，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名薄上加了一尊大佛。

魔界的小魔王，竟然也要来出席百花宴。

真是奇也怪哉。自从魔域建成以来，从来不参与六界其中，这次怎么突发奇想，想来故逢山了？

“掌门，掌门，不好了，庞褚那边有动静！”一个小仙童慌张来报。

“怎么了？”无双急忙放下名簿。

“庞褚那边不知筹谋着什么，来来往往的人。”

无双绝不允许有失，立马挥手，昭告下人：“通知下去，百花宴提前举行！还有，尤其是我那个师叔。我要他立刻到场！”

“是！”小仙童们齐齐应声。

“掌门，掌门！”还未等走，又有一小仙童慌不择路的跑过来。

“仙子，仙子，凡间、凡间出事了！”

无双心里一颤：“怎么了？”

小仙童差点哭出来：“痕、痕开启了！”

“什么！？！”无双提起剑，一边走一边道：“不用请我师叔了，我亲自去！”

无双以从未有过的飞快速度，几乎红了眼。

站在庞褚门前，她一路劈开藩篱，剑气发出一声深而久的翁鸣。

什么希冀、什么使命，通通化成了齑粉。

她只想立马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滚出来！！！”又是一剑，又是一声怒喝。震的山石稀里哗啦的滚落。

庞褚缓缓推门而出，嘴角挂着一抹笑：“掌门这是怎么了？”

无双又是一剑下去，攻击到屋檐前，又猛地弹回。

“别费力了，无双仙子，这个结界，我可是布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想解开没那么容易。你这么强，我防患于未然，又怎会没有一点自保的手段呢？”

“痕开启，是你做的？”无双拿剑的手都在抖。

“抬举了，我没那么大能力。”庞褚负手而立，“不过，你还真的是同你师傅一个德行，只要以苍生为饵，就不怕你们不入局。真是可笑的善良啊。”

庞褚眼神变得逐渐冰冷：“你分明可以让我死，你凭什么用这种方式让我身败名裂？！？”

无双厉声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道理，不懂吗？你是怎么对我师尊的，我又凭什么大方！？！我不仅要让你身败名裂，还要将你鞭尸在城楼之上，受万人唾骂！看你这‘天之骄子’的名头下，隐藏了一副怎样的丑恶嘴脸！”

“哈哈哈哈，好一个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庞褚仰天大笑，然后戛然而止，目光冰冷深邃：“我就是这么一个烂人，这么做没有错！可你是个善人啊，善人怎么能这么恶毒呢？”

他笑得眼泪挂在眼角：“无双仙子，你确定还不去管管痕吗？痕开启，放出瘴气，才是你最不愿意看见的吧。”

无双看着庞褚，眼睛红的吓人，天知道她有多想将这人拆食入腹。

面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无形的桥梁，通向完全相反的两端。

往前走，是私仇。

往后走，是大义。

开弓没有回头箭，人生也没有回头路。

无双倏然想起师傅说过的话。

“要能在大难前顾及天下大义，不以己欲为私。要能在苍生水火之际挺身而出，罔顾个人得失。”

“我之前只带你来过，此后也只带你来。如今为师问你，你愿不愿意承起你的使命，承起我的希冀？”

......

初听只道是寻常，再听方知意难忘。

时隔多久，问题没变，答案也没变。

她说：“师傅，其实我早就答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