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撩就当真
作者:泼茶月 | 分类:现言 | 字数:49.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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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我们是一起的。”
阮秋棠正想着,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响动,是关叙推门进来了。
大概是以为她已经睡了,他的动作格外的轻,甚至等他进了浴室以后,阮秋棠还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太大的动静,连洗澡的水声都开得很小。
每次到这种时候,她心里又总会有些别的情绪。
她跟关叙之间好像总是绷着一根弦,一根牵动着清醒,分隔着混沌和感性的弦。
可能是因为自己母亲的缘故,她在快要因为关叙的一些举动和话语心动的时候,总会回想起对方在去世之前,昼夜与自己相对的、一张充满了绝望与怨怼的脸。
一开始,她的母亲可能还会为阮麟辩解几句,说他也对自己好过,只是更长的时间里全是懊悔和抱怨,就连看着自己时,也不再有几分所谓母亲的关爱,而是更多复杂难辨的神情。
小的时候阮秋棠不知道,以为母亲只是跟阮麟常常吵架,直到更久以后,直到阮麟不让母亲见外婆……她才逐渐地明白了什么。
到后来,她母亲的情绪已经不能用“不稳定”这样简单的几个字来形容,而是常常恍惚,时而泪流满面,时而歇斯底里。
说的论调无非还是那些。
偶尔有好的,就是在外婆费劲千辛万苦来看她们的时候——因为阮麟一直觉得这种事是“家丑”,是不可以让别人知道的。
他的确会给她的母亲找医生,但害怕被什么人听见说闲言碎语,影响了他所谓“家庭和睦”的假象。
毕竟比起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妻子,和未成年的女儿,公司的股价更能让他引起重视。
所以后面连医生也不来了,因此母亲的药量再也得不到科学的控制,有时候一天之中恍惚的时间甚至比睡眠和清醒时加起来都要多。
但在她清醒的时候,还是会走到琴房来,听一听阮秋棠弹琴。
那时候阮秋棠的技巧虽然没有现在纯熟,但已经能无比流畅地演绎出所有她母亲喜欢的曲子了。
无论是失神时的柴可夫斯基,还是简单到不需要左手和弦相伴、一串单音符结束的那首《伦敦大桥垮下来》。
还好在她清醒的时候,还是记得自己的。
会对自己轻声细语地说话,夸她特别有钢琴天赋,以后一定能成为厉害的钢琴家。
不过有时说着说着又会因为想到什么而哭起来,然后再度陷入恍惚,变成阮秋棠有些陌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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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棠迟滞片刻, 才从相关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好久没有思考这件事了……
她难得恍惚,以前回忆到相关的事总会在脑海里自己略过,就像是逃避一般,只要不去想、不去回忆,仿佛这件事就没有发生过。
她在心里默默地嘲笑自己。
——没想到自己其实也是个胆小鬼。
那今天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这些?
她试图分析,思考再三,觉得应该是下午时,关叙说的那些话的缘故。
或许也不只是这个下午,似乎从结婚的那一个夜晚、海边漫步的午后、潜水后的日光下的落在发梢的微咸水珠,以及充满着李斯特的情怀的浪漫花房。
可能更早,但她没有再去想。
所以她也不是不知道关叙其实对自己很好。
只是在明确地接收到某些信号以前、或者说,在她确认能回应这种信号以后——无论是继续还是拒绝,她都不愿自己陷入无法确定的环境。
她会变成母亲那样吗?
她自认为不可能——拜阮麟所赐,她必定不会像她母亲当年那般天真,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一段所谓的爱情。
唯一有区别的,可能是她太想让自己不要重蹈母亲的覆辙,有时候会忘了自己在意什么。
阮秋棠捏着被角,在黑暗里无声地想着。
她可能知道这种事、这种想法不应该在深夜的时候一个人想,但既然想到了母亲,却还是很难一下真的完全掌握理智,只做正确的选择。
那关叙呢?
他好像就是一直理智的,一直做正确的选择。
除了今天。
就像今天在花房的时候,关叙的吻最后也没有落下来……
但她还是很乖地被他抱着,不想挣扎。
阮秋棠很矛盾。
她无比想要维持现状,却又因为这样的现状而心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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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的床榻传来一点很轻的响动,关叙在离她最远的那一端,掀开被子躺了上来。
阮秋棠背对着他,睁着眼,感觉到房间内的落地灯被调到最暗。
不过落地窗的窗帘没有关严,因此比灯光更亮的月光落了进来,给卧室内增添了一丝清冷的银辉。
很快她就听到一点关叙的呼吸声,不过并不沉,代表着他并未入眠,还是清醒的。
关叙睡眠不好这事儿她一开始是不信的,毕竟自己之前在他云市的琴房里弹琴,他都听睡着过。
然而好像真的就只有琴声有效似的,除此之外,他的生物钟无比严苛,似乎不会有一分钟浪费在睡眠上。
第151章 “我们是一起的。”
可是过了一会儿,阮秋棠闲来无事地听着,发现关叙的呼吸声跟躺下时依然如出一辙,根本没有变化。
但问题是她都快在脑海里背完一整部哥德堡变奏曲了,关叙居然还没有睡着?
或许是求证,或许是好奇,阮秋棠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很小声地在月色里开了口:“……关叙?”
对方倒是有些惊讶,顿了一顿才应了:“阮阮,你没睡么?”
“可能想着回国脑子还有点兴奋,”阮秋棠有点不好意思地照实说,“在心里背谱呢。”
不过关叙还是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她,又问:“是不是我进来的时候声音太大了?”
“没有。我就是自己没睡而已。”阮秋棠说。
“阮阮——”
“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阮秋棠连忙道,“我一旦睡着了,就还睡得挺香的,你根本不用担心吵到我。”
“倒是你,入睡真有那么困难?”
关叙对此并不承认:“也还好。”
而且他还会换话题,让阮秋棠没法接着问:“阮阮是还想在这里休息么,喜欢的话,就再待两天?”
阮秋棠摇摇头:“也不用。不过以后时不时来一趟,倒是也不错。”
“好。”
关叙声音很轻,也没有多问什么。
“不困的话,来聊聊天?”横竖短时间是睡不着了,阮秋棠干脆翻过身来,面对着关叙,问道。
男人的侧脸在夜色和月色的勾勒下越发英俊,像西方美学里的经典雕塑,也像虚拟电影中无比完美的神话建模。
而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因此连月色的清辉都仿佛逊色了几分,自惭形秽地收敛了少许光芒。
大概是关叙这样太好看了,而阮秋棠见过他的父亲,长相周正身材挺拔,不过五官线条倒不如他这般恰到好处。
阮秋棠看着有些愣神,眨眨眼,脱口而出:“你妈妈一定很漂亮吧。”
她说出来才想起关叙的家庭情况,现在的“妈妈”,那位名叫喻婧的女人只是继母,他真正的亲生母亲早已过世。
“抱歉,我不是要问你隐私的意思……”她连忙解释道。
不过关叙似乎不太在意,甚至还思索了一下,笑了笑:“是挺漂亮的。所有人都这么说。”
阮秋棠一怔,还没明白关叙话里的意思:“‘所有人’……?”
“是啊,”对方的语气毫无波澜,只在停顿片刻后轻声道,“没关系。你想知道吗?”
阮秋棠在黑暗里动了动,不知要不要点头。
不过微微的响动让关叙也侧过脸来,看着她。
灯光昏暗,但阮秋棠竟然还是很轻易地在他眼里看到了此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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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关叙的声音有些悠远,像是在陷入一场梦境般的回忆,“我母亲是很美,当时很多人都说,她是他们见过的最美的人。”
关叙开口,说了一个名字。
阮秋棠听到名字后一惊:“这是你的母亲?这也,这也太……”
太意想不到了。
毕竟这个名字,在几十年前几乎家喻户晓,是一个颇有盛名的歌唱明星。
那个年代信息和电视都不发达,但她依然因为无与伦比的美貌独占了报纸和杂志的半边天,有那么一段时间,所有的头条都向着她,所有人提到美人第一个名字想的都是她……
阮秋棠虽然没在那个年代出生,但也依然听过对方的盛名。
只不过这个名字家喻户晓得极快,在大众视野里消失得更快。
正当大家都还在为这个名字或倾心或赞叹时,在大街小巷还在传唱着她的歌曲时,她却忽然只身公开宣布,说要从此退出大众视野。
没有说原因,更没有讲细节,就那么件简简单单的一个声明,从此真的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阮秋棠只知道这里之前的故事,震惊道:“所以你母亲她是……”
“倒也不全是为了我父亲。”关叙说道,“她本人就是一个无比独特的人。”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也能做到太多人做不到的事。”
“她觉得唱歌好,也认定自己唱歌一定能出人头地,于是果然做到了。后面唱歌腻了,受邀拍了一部电影,为此沉淀了一年,拍出来觉得满意,就也不继续了。”
“你母亲还拍过电影?”阮秋棠惊呼,“这我怎么不知道……”
“应该找不到了吧?”关叙回忆着,“那时候她应该刚认识我父亲,我的祖父本就介意这些,最后直接压下了母带,没流出去过。”
“那你母亲应该很难过吧。”阮秋棠说。
“其实……应该没有。”关叙看着她,“她就是那样的性格,对所有的事都只在乎过程,不在乎结果。”
“她觉得唱歌有趣,就享受唱歌的过程,觉得拍电影有趣,就去试一试,她只要自己享受过过程就好,至于会不会上映,会被怎么样评价,她通通不在乎。”
“好酷……”阮秋棠轻声道。
“我也觉得。”关叙的声音似是有些悠远,“我父亲也算是她热烈爱过的。”
阮秋棠点了点头:“感觉出来了。不然依照你母亲的性格,应该也不会那么干脆跟他结婚的。”
“你看人挺准。”关叙夸她。
“后来呢?”阮秋棠问。
“她当时是在跟我父亲热恋,加上我祖父有些守旧,她有些赌气也觉得没意思,干脆就说退就退了。”
只是一些过于耀眼的花,要是轻易摘得也许会让人生出侥幸心理,也忘了想要呵护的念头。
又或者是占有了所有人可望不可及的完美爱人,在人人羡艳的目光下,除了窃喜,可能也有轻视。
不过这些也只是他的猜测,他说,也不一定是事情的全貌。
“有时候我觉得你跟她还挺像的,有些让我羡慕的地方。”
阮秋棠愣了一下:“我?”
“是啊,只做想做的、有意义的事,”关叙笑笑,声音却很轻,仿佛不止是在回答她,“我小时候就很羡慕她,只是那时候我不敢说。”
“只是后来大了一些想说,却发现来不及了。”
他的声音低下去,让阮秋棠无端地想,他其实也是难过的,也需要一点开解。
于是她便笨拙地想要尝试。
“可能你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奇怪,但我们好像都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亲人,”阮秋棠试着想安慰她,但自己也不知道得不得要领,“这么一说,总还有点惺惺相惜,不对,报团取暖,也不对,你不需要取暖……”
她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一点也没有安慰人的天赋。
阮秋棠自己也觉得越说越乱,最后有些语无伦次地放弃:“算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就行!”
“我知道。”关叙声音比平日要轻一些,也更温柔,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难过,“我们是一起的。”
他说。
——我们是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