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使用了画笔将自己描绘在画纸上后。

米娅身体中原有的意识却偶然得以留存下来，并没有被摄入到画作中的世界里。

但实际上，作为本有意识的跳脱米娅却一直都认为自己才是鸠占鹊巢的外来者。

性格与表现都文雅又恬静，天赋超群，画技高超的后诞生的意识。

才应该是他人与大众眼中的天才画家米娅的形象，而她并不应该占据这个身份。

而在此时知晓了这一系列事情的前因后果后。

顾星河这时也对于米娅身体中共存的两个意识诞生与出现的原因有了更好的理解。

如果说非要为这两个不同的意识之间进行划分区别的话。

那顾星河或许会将生性更为跳脱，天性好奇，热爱自由与冒险的本有意识称为米亚。

而他更早认识，却反而是后诞生，喜爱安静精通绘画的意识称为米娅。

或许是顾星河认为米亚较之米娅少了几分“女子力”的缘故，这样的区分似乎也不无道理。

而此时，顾星河也意识到了——

无论是在面对前世于即将举办画展的美术馆中，安格尔袭击了作为安保的他时。

还是昨晚在面对安妮即将对他们进行攻击时。

作为原生意识的米亚却是一直都表现出了自愿牺牲消失与被吞噬的想法。

甚至在之前她与顾星河在船上面对着安妮即将发动的危险攻击时。

她更是生出了几分将米娅“托付”给顾星河照顾的心思。

如若不是顾星河在当时及时采用物理手段将米亚击晕。

或许米亚也已是如同前世一般，将自我的意识彻底崩毁，而后与安妮同归于尽。

虽不至于是有着随时自毁的想法，但米亚或许也是一直存着将这具身体彻底交给米娅的念头。

作为曾经被父母否定的米亚，或许她正是认为着被亲人与外界认定所推崇与喜爱的米娅，才应当是实至名归的代代传承的艺术世家的继任者。

世人都只知坐井观天卑劣，只觉自己生活的世界过于狭隘。

但实际上，能拥有一方完整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却已实属不易。

或许，同样说出了这一番话的米娅也同样地了解着米亚的想法。

所以，当年幼小的米亚才会在躲在家中的某一个收藏间里发现了画笔时，毅然地决定使用。

对于年幼的她来说，被父亲一直逼迫着她学习的家里，并没有属于她自己的地方。

但是，就算画中的世界再并不宽广，却也是完全属于她的，一方小天地。

那所以，形成眼下这般米亚与米娅共存的，有些诡异的现状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因为没有发生过被描绘者与描绘者是同一人的情况吗？

顾星河也记得，当时他在还不甚清楚米娅与米亚之间的关系时。

他那时便是发现自己能听到白天的米娅的心声，却是并不能读取到夜间米亚的想法。

在现在看来，他无法对米亚进行读心的原因，或许是因为——

作为原有意识的米亚当时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但实际上她最初的时候却应当是在画笔的操控下，有着部分灵魂被摄入到了画中。

只是后来她却又可以让自己部分意识在夜间出现。

所以当时顾星河自然是无法读取部分灵魂停留在画中世界的米亚的内心想法的。

这应当算是——米亚的灵魂被摄入到了画中世界，但又没有被完全摄入。

于是，在理清这番思绪之后，顾星河对着面前的米亚说道。

“这支画笔所画出的内容，是被描绘者的理想世界，是其理想形象。

但你有没有想过……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你想变成的理想形象，你所希望成为的人就是你自己本身。

所以你的灵魂才没有完全被摄入到画作之中，你才会与另一个自己在同一具身体中共存。”

听着顾星河的话，米亚这时却没有作出任何回答。

只是将手指触摸在画作上，摩挲着上面细腻的笔触。

似乎是对于顾星河所说的话进行着思考，也像是在跟此时意识中的米娅交流着什么。

但或许，从另一个角度看着米娅的生活，米亚早已真切地感受到了顾星河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就在这时，顾星河耳边听到了某种熟悉的破碎的声音，像是某种灵魂之间的隔阂碎裂了。

这时，顾星河注意到面前这幅画上的米娅的人物形象完全消失了。

只有着花房的图像作为背景被孤零零地留在了画纸上。

这时，顾星河感觉到米亚的那部分灵魂似乎完全从画作上脱离了，而后与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一具身体中的意识融合在了一起。

“米娅（亚）？”

“我没事，我感觉之前寄宿在画上的灵魂意识已经完全进入到了这个身体里。

现在我们两个之间似乎可以进行随意的‘切换’了？”

这么说着的米亚不断张合着自己的左手，像是在确认着自己体内的确切情况。

第176章 共存，双倍的快乐

天马行空般的跳脱思维让顾星河瞬间便确认此时掌控着身体的意识无疑仍是米亚。

她现在简直就像是把这种在同一身体中的人格意识切换当成了电灯的开关一般。

而在这时，顾星河也发现自己能够顺利读取到米亚的心声了——

【我所希望成为的，其实一直都只是我自己本身吗……】

在米亚发出了这句仿若感叹一般的心声后，顾星河察觉面前的人产生了某种变化。

“不用担心，我觉得现在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

甚至还有了一种‘灵魂似乎从残缺状态变完整’的感觉……”

显然，面前的人现在已经变成了米娅。

但顾星河总觉得眼下米娅与米亚这种意识之间的共存与“融合”，倒有那么几分像是“你即是我，我即是你”的人格面具（persona）理论。

不论是米娅还是米亚，其实都只是她性格里不同的体现。

所以在现在，她们也才会产生一种“灵魂似乎从残缺状态变完整”的感觉。

不过如果面前的米娅和米亚可以进行人格之间的随意切换的话，这大概就是真·双倍快乐？

注意到此时顾星河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古怪，像是在想着些什么奇怪的内容。

但有时更显内敛的米娅也是相当体贴地没有拆穿顾星河的想法。

只是在知道米亚不会再消失后如释重负般笑着对他说道。

“说起来，之前助手先生担当模特的那一幅油画我已经完成创作了。

我们现在正好去看一下如何？”

古堡二层的私人画室中。

在刚打开门时，顾星河便看到了那一幅正对着大门被摆放在画架上的油画——

画中的顾星河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衣与黑色的西裤。

或许是因为在家中更为放松的缘故，他解开了衬衣上的头两颗扣子。

此时，他正端坐在以红丝绒为材质的长椅上，专注而又认真地阅读着手上的书籍。

在他的身后，画作背景上那主色调为红色与金色的墙饰更显出一股低调却又高贵的格调。

与之前米娅为他画的那幅素描一样，画中的他显然比现在要更加成熟。

拥有着前世记忆的米娅果然见过未来的自己。

“这就是之前说好的报酬了，不过……今天下午还要请助手先生再工作一下呢……”

看着顾星河还在打量着面前的画作，米娅这时却是举起了一个“指尖宇宙”对着他说道。

明明眼下米娅与米亚的问题解决了，小镇里的失踪事件也解决了。

这么想着的顾星河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竟然还要再继续打工？

……

进入到游戏副本的第四天下午，安纳西小镇的广场上——

在这时，顾星河终于了解到——

所谓的打工，其实就是米亚选择与之前的米娅一样，想来体验当一次街头画家。

这似乎是不再认为自己不是米娅的米亚，证明自己的一种方法。

总之，同样是让顾星河坐在画架前的小木椅上，让他假装顾客当“托”。

但事情在他坐下不久，米亚在画纸上仍兴致勃勃地进行着绘画的时候便迎来了转机——

人来人往的广场上，这时有着两人驻足停留在了米亚的画架面前。

从两人之前走来时的神情与动作看来，他们看上去应当是私人本地导游与外来游客的关系。

而当他们此时打量着米亚的画作时，顾星河便隐隐知晓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之外。

这两人似乎是对米亚为顾星河所画的素描画像极为感兴趣。

只见他们在顾星河起身拿到米亚的画后，便迅速在椅子上坐下，愉快地当起下一位顾客。

而在顾星河看清他现在手上拿着的这幅米亚帮他画的素描头像后。

他便以着极为惊悚的目光看向了那两个自愿当“怨种顾客”的客人。

只见眼前米亚给他画的这幅画显然根本不能称之为素描。

但这明显也不是他看过的米亚的独有火柴小人画风。

如果硬要进行描述或者归类的话，那或许是某种超未来科幻艺术风格？

而更惊悚的是，在这两个客人之后，竟开始有着源源不断的顾客上门，聚拢在米亚这个小小的摊位旁边，显然是看上了她的这种创作风格。

此时，顾星河也终于难得地履行起了自己作为画家助手的职责。

……

在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虽然对于米亚的作品有些难以鉴赏，但此时顾星河还是真心地夸赞。

“看，你这不是也完全不比米娅差吗？

我还记得当初我和她在广场上坐了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客人来……”

甚至最后他们两人更是不得不提前“收摊”，在广场上悠闲地逛了起来。

“这我当然知道！”

通过米亚内心的想法，顾星河这时能感受到她自被父母在绘画上严格要求又进行了否定后，现在又通过绘画而重拾起的某种自信。

“虽然在这方面赢了，但你们当时可以两人独处，我却还要应付着不少顾客……

总觉得在哪方面还是输了啊……”

说着这话的米亚声音越来越小。

似乎在没有了自我消失的念头之后，米亚倒是隐隐间有了跟米娅对比些什么的想法。

但这连小小的竞争也算不上，更不要说是恶意的攀比了。

对此，顾星河倒也不是不理解。

实际上，米亚对于米娅的思绪与想法应当是相当复杂的——

米娅是外界赋予她与她自己曾经幻想的“米娅”这一名字的理想型人格。

也是曾经年幼时父母强行给予她的“鞭策”与噩梦。

是在自己的亲人离世后陪伴着孤独一人的自己一起成长的同伴。

也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并非是“米娅”这一天才画家名头的继承者的证明。

但不论如何，现在米亚在做同一件事情时“击败”了米娅。

能让她克服自己心中的某段“阴影”，也能让她重拾对于自己的信心。

这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时，顾星河在心里其实也是有些好奇米亚这种风格的画作是怎么受到这么多人喜欢的？

虽然可以用——作品的热度与作者的硬实力有关，但最为重要的却是那一丝让它能吸引到关注的运气——这样的话语来解释。

但顾星河却觉得，还是因为在这座艺术之都中，精致又优美的各种艺术品人们是见多了。

但他们绝对是第一次见米亚创作的这种这么“怪”的作品。

“美”的作品人们看惯了，但对于第一次见的“怪”画作，却总是能吸引不少人的注意的。

或许，在不远的将来，米亚街头画师的名号也会开始流传起来。

到时可能还可以上演类似“世界上最厉害的三个侦探全是同一个人”这般的剧情。

到了那时，米娅似乎也可以被称为是不同画家身份的持有者。

而且比起在顶流艺术家之中更为有名的天才画师米娅。

顾星河总觉得作为没有刻意隐藏样貌的街头画家米亚，将来在普通民众中或许会更受欢迎。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个走上层顶流路线，一个走大众路线。

最后以一己之力实现对于绘画艺术界的全面总包围？

这时，在看见米亚这些奇特画风的画作如此受欢迎时，顾星河也是不由得想起了他那个厄运调酒师的名号——

不愧是充满了各种诡异与污染的异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得以生存下来的原住民们，的确都有着十分不一般的“独特”审美品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