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褴褛少年一边用脏烂的袖子擦抹脸上眼泪，一边去阻拦那蓬头乞丐的过激行为。

乞丐却将他推开：“莫伤着你，走！”

说时，他低吼一声，脏兮兮的脸上因痛苦而万分扭曲着，又伸着青筋暴突的手，狠狠的掐住自己的脖颈，而另一只手又拼命去与扼制咽喉的手较量，好似割裂般，将他身体一分为二，而他尚还清醒的意识便一直与另一个疯魔的他抗争着。

少年害怕的紧，求助的看着周围的百姓，百姓们则是后退一分，生怕这疯人伤着自己，皆不愿意上前。

沈清禾给二旺的眼睛涂抹了药，便从木屉里拿着一块沾了糖渍的莨菪草走去。

“这位小公子，过来帮帮忙！”

沈清禾生怕那乞丐将她手中药物打翻，站在那里不敢轻易上前。

那少年闻言，便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从身后将那乞丐紧紧的抱住，因为乞丐身长肩宽，少年两只手根本无法抱住。

“主子，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很快便无事！”

乞丐双目通红，充斥着血丝，两只手互相撕挠，很快胳膊上面全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沈清禾不再犹豫，直接上前将那莨菪草塞入他口中。

甜蜜中带着一丝药香，浸润全身。

乞丐神目变得清明，看着沈清禾，眼底的疯魔稍黯些许。

“沈大夫可真有法子！一下子将他制服！”

“谁说不是呢，沈小郎中的医术可不是吹的！”

围观百姓则是一脸敬佩的看着沈清禾。

此时的沈清禾依然是男子装扮，头戴巾帻，一袭浅灰长袍，身虽小，却纤长灵秀，让人忍不住在多望几眼。

少年立即将乞丐扶着，感激看向沈清禾。

沈清禾医者仁心，只催促道：“快将他扶进来。”

这莨菪草只管一时的癫狂厥痛，药效一过，病者还会复发，所以万不能耽搁。

少年立即配合着将乞丐扶进回生堂。

少年要说什么，沈清禾却没心思去听，开始为那乞丐敷药包扎，之后便为其把脉，想要知道他如此疯癫的缘由。

脉象平稳，还算正常，只是连接肺部的脉络很是紊乱。

像是长期食用一些东西酿制而成。

沈清禾可以确定，那东西是对身体有害的。

“小公子，这位大哥饮食习惯如何？”

“饮食大多清淡。”少年有些心神不安。

“那是不是之前误食过什么？”沈清禾又问。

少年想了想，道：“是有过，吃过一种名为乌香丸的东西。”

是主子的弟弟在那日春宴上动的手…

沈清禾皱眉。

她采摘过乌香草，但是她只敢摄取丁点入药，专门为病者止痛而制，但是此药食用过多会让人上瘾，且吃多了对身体有害，严重便可致人癫狂错乱，意识涣散，若长期不治，恐有性命之忧。

显然，这乞丐的症状已属于严重范畴。

因是当街犯瘾，才有此番行为。

“他需要戒瘾。”沈清禾为那昏迷的乞丐清理胳膊上的伤痕。

少年眼神一亮，立即拱手：“是了，我家大哥正苦于无法戒掉，便寻来这里，小郎中若能他助他戒掉，在下感激不尽。”

说完，便朝沈清禾深深作揖，甚是诚恳。

沈清禾笑道，伸手制止少年这番鞠躬姿态：“切莫如此，我尽力而为。”

沈清禾便开始研究药方，身边一少女走来，端了茶水：“郎中先歇息一会。”

少女年十五，容貌清秀，体格微胖，名唤如意，是沈清禾收的学徒。

说起来，倒也不是学徒，而是沈清禾收留的孤女。

那日，如意在街上卖身葬父，被围来的市井之流调戏，如意一时气不过，几拳便打伤了人，那帮市井自然是不愿意的，嚷嚷要报官，沈清禾见是他们这帮人挑衅在先，心生不平，便拿了银两出面赔偿，一番打发之后，又出钱葬了如意的父亲。

至此，如意便一直跟着她，二人相依为命，如意亦是知晓她为女儿之身。

“如意妹妹，你先放着。”

沈清禾语气温和，总能给如意一种暖暖的亲切感。

“你帮我把这几味药找出来，有用。”沈清禾指着那药方，吩咐如意。

“好嘞！”如意嘴角漾着甜甜的笑，开始认认真真的做事。

沈清禾给那乞丐服用一味药之后，乞丐悠悠转醒，神思清朗。

“主子，你醒了！”

少年开心不已。

那乞丐坐起身，一只膝盖弓起，浪荡不羁的放在榻上。

“起儿，方才吓着你了，对不住。”男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但是却又因这个疯癫的习惯吓着旁人而感到内疚。

“多亏沈郎中相救，沈郎中还给你开了一副药，你需服用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戒掉。”

少年一口气说完，将那药方给男人。

男人看了那一行娟秀字体，微微皱眉。

“这沈郎中，是男是女？”

“是一位清秀男子。”少年答。

“这位大哥可好些？”沈清禾走了进来，学着男子模样捋了一下假须。

男人将她上下一番打量，微微一笑，起身拱手：“已好很多，多谢郎中相救，在下不胜感激。”

见他眉目英挺，仪表堂堂，一派英武之姿，举手投足虽是不羁，却透着君子作风，沈清禾便放下些许戒备。

她之前也曾给男子看过病，但是从没未歇在回生堂，今因特殊情况，救人要紧，这乞丐便是第一个。

又因不知此人是好是歹，所以心中存了些戒备。

毕竟她一介女流，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今日这药只能维持七日，七日之后，在来我这里问诊。”

男人点头，黑晶石般的眸掠过一丝感激，随即吩咐少年：“起儿，拿来。”

少年会意，将一包银子奉上。

“沈郎中且收下，待在下戒瘾成功，必将再次奉酬答谢。”男人将那包鼓囊囊的银子递给沈清禾。

虽一身乞丐装扮，却出手这般阔绰。

沈清禾怀疑他是不是偷抢而来的，心口一提，再次有了防备。

她没接，道：“药钱五十文，外敷清理之类统收二十文，总共七十文，沈某只收这些，七日之后，拿着药方可去任意药堂抓药。”

男人愣一下：“适才还说七日之后来你这里问诊，怎的又变卦了？”

“啊…那日我很忙，或许不在。”

沈清禾见他有些咄咄逼人，更是不想招惹。

“无妨，沈郎中何时在，在下何时来。”说完，便对身后少年道：“劝沈郎中收下。”

语气颇有威仪，似在命令。

男人走出回生堂，却发现不远处有官兵在此巡逻，还有一两个官兵则是朝他这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