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芙忙伸手，握住他的。

拉了一下，没拉动。

他虽然瘦削，但毕竟是成年男子的体格，她这会儿手脚发软，竟是拉不起来。

“拾翠。”她看向一旁道。

拾翠立刻跑到另一边，跟她一起，把谢无忧扶坐起来。

“咳。”谢无忧低低咳了一声，盘腿坐好。

撩起下摆，整整齐齐地盖在腿上，正襟危坐。

沈清芙怔怔地看着，收回手。

长寿和来福很快跑近前来：“大爷，大奶奶，你们没事吧？”

沈清芙摇摇头。

“大爷，您怎么样？”长寿跪到谢无忧跟前，看清他的情形，不禁脸色大变。

少见的惶恐出现在他脸上。

“咳。”谢无忧用帕子抵着嘴边，“去，借车。”

他们的马车跑了，想要回城，还得再搞一辆马车才行。

这条路的前后都没有行人和住户，最方便的办法便是折回庄园，问主人家借一辆马车。

“是。”长寿立刻起身，抹了把脸上的灰，拔腿往前跑去。

来福拿出帕子，擦拭谢无忧脸上的灰尘和草屑。

路边都是泥土和沙砾，他脸上难免被划伤了，好在没有大伤口，只有轻微划伤。

沈清芙在一旁看着，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应该照顾他的，现在是人前。

但她此时，心中乱成一团。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她是个健康的正常人，如果摔了，大不了受点伤，养上一阵，就又活蹦乱跳了。

可他呢？

他自己跳车，都危险万分。偏还要带着她，怎么想的？

多一个人的重量负担，万一运气不好，他可能会丧命！

他的判断力呢？他究竟出于什么考虑，这么做？

“有人对咱们的马车动了手脚！”来福愤怒地说道。

好好的车，出门前检查过的，什么事也没有。怎么突然就坏掉了？

还有那匹马，平时最是性情温驯的，今天发了疯似的，他和长寿两个都拉不住！

“是姓严的！一定是！”拾翠气愤地道。

“我看也是他！”来福往地上“呸”了一声，“卑鄙小人，这是要置大爷于死地！”

可不吗？

谢无忧的身体，哪个不清楚？给他来这么一下，至少要去他半条命！

这不是什么恶作剧，这就是在蓄意杀人！

沈清芙看向一旁。

只见谢无忧闭目坐着。

他脸上异常的红润已经褪去，此刻看上去比往日还要苍白。

冷汗从他额头上渗出，看上去状况很不好。

来福也看见了，就要给他擦汗，抬手发现帕子上已经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用这个。”一条干净的帕子递过来。

是沈清芙的。

来福忙接过来，给谢无忧擦汗。

“大爷，您冷吗？”擦完汗，他弯腰问道。

谢无忧没说话。

这会儿近傍晚，气温已经凉下来了。

担心他被风吹着，来福想了想，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披上。

“衣服都在马车上，您将就着。”他说道。

马车跑了，不仅备用的衣服没了，就连吃的、水，全没了。

“该死的！这姓严的，咱们饶不了他！”来福忍不住骂道。

现在，只希望长寿早点回来。

但这条路上，前不见人，后不见车，风呜呜地吹过空旷的野地，带来阵阵凉意。

“大奶奶，您有没有事？”拾翠跪坐在沈清芙身旁，为她摘身上的草屑。

沈清芙摇摇头：“我没事。”

谢无忧护住了她，她身上基本没事。

有几处大约磕碰到了，此时传来隐隐的痛。她低下头，发现裙子被刮破了。

她被他护着，尚且如此。想到这里，她偏头朝旁边看去。

恰巧，谢无忧也在看着她。

视线一碰，他率先移开目光，惨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又闭上眼睛。

他此刻披着来福的衣服。但之前，沈清芙已经看到了。

他背上的衣衫已经被划破了，昂贵的布料破烂得不像样子，沾满了尘土，瘦削的脊背透出形状，是一粒粒凸出的脊骨。

心里一堵，眼眶发热，低头抹眼泪。

“大奶奶？”拾翠见到了，担忧地叫道。

沈清芙摇摇头：“没事。”

拾翠看看她，又看看谢无忧，知道她在害怕，鼓气道：“咱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来福应声道：“对，不会有事的！”

谢无忧没做声。

面上动也未动，只在心里想道：“原还能活上三五年。这一来，怕要少活几个月了。”

但他不后悔，相反有些高兴。

他护住了她，没让她受伤。他虽然无能，却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咳！”咳意汹涌，他终于没有忍住，咳出了声。

喉间涌上血腥气，他捏着帕子，紧紧抵着唇角，用力咽下。

“有车来了。”忽然，来福指着远处说道。

会是长寿吗？

但不太可能是他，这才过去没多久。

不知来人是谁，可愿载他们回城？

拾翠跟着站起来，一脸期待地望过去。

马车驶近。

“哟。”车厢里，一只玉白的手伸出来，挑起了车帘，“这是怎么了？”

来福和拾翠的脸色都变了。

“吁。”驾车的小厮勒住马儿，使马车停在路边。

车厢里现出一道人影儿，不是严靖文，又是谁？

他面露关切，看着路边坐着的谢无忧，唏嘘道：“怎的如此落魄？真不像明月公子的排场。”

“是你害得我家大爷这样的！”拾翠大声道。

严靖文看向她，神色淡淡。

驾车的小厮喝斥道：“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可不要栽赃陷害，坏我家公子声誉！”

“就是你们！”拾翠指着他，气得脸都红了，“你还得意的挑眉头，就是你们！”

谢无忧睁开眼睛。

与严靖文的视线对上。

“啧。”片刻后，严靖文收起那副假惺惺的关切，“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喜欢。”

说着，双指凑近唇间，用力一吹。

口哨声响彻在山野中。

“走。”他声音愉悦地道。

小厮立刻响亮的应声：“好嘞。”

一甩马鞭，在空气中抽出破空声，得意地道：“驾！”

让他们往马车里扔腌臜物，有他们受的。

眼见马车启动，沈清芙目光一凝，立时喝道：“来福，拦住他！”

不能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