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容北所料，还是有人按捺不住，来找木灵族人帮忙带路要去攻京城北了。据鲁弘四说，来人十分神秘，可开出的价码却是极其诱人的。就连顾知谦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条件一开出来，确实是很难能把持得住。

鲁弘四苦笑着摇头，“掌门玩笑了，哪儿有那么简单啊？如今太平盛世，造反哪儿有那么容易？他们若是失败了，那我们就得陪着一起死。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能成功，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翻脸不是人？哪个开国皇帝不是竭尽全力地抹除自己不光彩的过去的？我们到时候肯定也是被抹除的命。”

容北失笑，“你倒是直接。”

“小老儿年纪一把了，不说有多精明吧，但能活到小老儿这个岁数的，哪儿能有完全不通世故的呢？”鲁弘四也自嘲地笑了笑，叹气道：“也只有那些毛头小子才会被这种话所蛊惑了。”

“哦？”汪栋可算是听出了端倪，“这么说，你们之中有人是想要接受那个黑衣人的条件，去给他们带路的，是吗？”

容北微微勾起一边的唇角，看向真保三问道：“你两次目睹惨剧，又多次投诉无门，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你应该清楚，虽然你们自己没有报仇的能力，但那些人很显然是有这个能力的。”

真保三愣了一下，摇头道：“报仇当然是想，但也不是这么个报法。要是就我一个人，只要能报仇，哪怕跟对方玉石俱焚了我也在所不惜。可是现在这情况却是要拉着全族的人一起往火坑里跳，关键是就算我们跳了这火坑也极有可能还是报不了仇，只能白白地把自己烧死，谁会愿意做这种事啊？”

顾知谦点头，“你们不愿意，但看来还是有愿意的人的。”

真保三叹气，“宁五那个傻小子，被猪油蒙了心了。”

“宁五？”又有一个新的名字出现了。

汪栋小声给容顾二人解释道：“真宁五，这次我们抓回来的杀人凶手。”

“噢！”二人了然，“合着死者和凶手都是你们这一辈的呀？”

鲁弘四气得跺脚，“真老五一听到什么荣华富贵就迈不开腿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自打那黑衣人被我们拒绝了之后，真老五在真老大那儿缠了好几天，就是想要说服族长答应那黑衣人呢。谁知道他，他竟会因此而把真老大给杀了！”

“你们怎么确定真宁五就是凶手的？”顾知谦问道。

“真老大死后，真老五又开始天天到小老儿这儿来撒泼打滚了，闹着要尽快选出新的族长，小老儿当时就觉得奇怪。后来衙门就查出了他买了凶器，我们还有人在真老大死的那天看见他慌慌张张地从真老大家的窗户中跳出来跑掉的，这......这要说他不是凶手，小老儿都不能信！唉，真老大也是可怜，堂堂一个族长，没死在外人的欺凌之下，到头来反而死在自己人的手里了。”

“如今真贤一死了，族长就会是真宁五吗？”容北问。

“如今除去小老儿，辈分最大的就是他们真字辈了。我们木灵族选族长，是需要从年纪和能力两方面去看的。就比如从真字辈中选族长时，就先看真老大，如果真老大能力不行，就再看真老二，以此类推。就算真老大和真老二都很有能力，那族长也是真老大。如果真字辈连一个堪当大任的人都没有，那就再看他们的下一辈。”鲁弘四解释道：“如今真字辈的老大老二都已经死了，就算要选族长也得先看真老三有没有这个能力，真老四刚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如果真老三不行，那才能轮得到真老五。”

“就凭真保三能识破那黑衣人的陷阱，而真宁五却被利益蒙蔽了双眼这一点，我一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真保三明显比真宁五更适合当族长啊。”汪栋皱眉，“真宁五又凭什么认为真贤一死了，再选出来的新族长就一定能是他自己呢？”

“也许他认为就算族长是真保三，他也有信心能说服族长答应带路吧。也有可能是......”说到这儿，容北冷笑了一声，“他都杀了一个了，他还在乎杀一双吗？”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们这段时间就住在后衙算了，先别回去，说不定还有危险。”汪栋皱着眉对木灵族人说道。

“不，”顾知谦否决，“还是住到贞华堂去，有贞华堂的弟子们和妖兽们的日夜保护，比后衙安全。”

汪栋只要能把人护住，具体在哪他没那么在乎，于是点头道：“这样更好。”

柴智晖在傍晚时分赶来了，他看了木灵族人们的证词，鼻子都气歪了。

“混账！他把官场当什么？官场是他们一家人为所欲为的保命符吗？！”

京兆府地位特殊，并不只是像各地的府衙一样掌管好京城大小事就行了的。京兆府地处皇城，地位十分重要，不仅要掌管京中的大小事务，还要与六部协调，共同处理朝政要事。京兆尹柴智晖的手下不仅有一般府衙中的师爷捕快和衙役，还有京兆少尹、功曹参军、司户参军、司法参军、司兵参军、司仓参军、司士参军等官员，可以说这些官员每个人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掌管这些官员的京兆尹柴智晖，更是一个威重令行的存在。权力不可谓不大，责任更是不可谓不重。

京兆府一旦出了问题，基本上都不会是小问题，更何况司法参军虽然品级不高，但却直接与三法司挂钩。再加上他之前给樊天弄官职的时候，牵扯进来的绝对不只是他司法参军一个人。柴智晖又愁又气，在来的路上嘴里就起了两个大泡。

“柴大人，我有一个问题。”顾知谦问道：“如今的益江府尹樊天，据汪大人说，从前只不过是个富家子弟罢了。他既然一无功名在身，二无军功加持，那他是怎么坐上益江府尹这个位置的？就凭他家有钱吗？我朝的官位应该也是不能买卖的吧？”

柴智晖叹了一口气，“卖官鬻爵是被明令禁止的，任谁也都是不敢顶风作这个案的。樊天的这条路，勾弘量带他走的是推荐名额，从流程上来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流程上没有问题，光这简简单单的“没有问题”四个字，就凝聚了勾弘量的多少心血，说出来简直令人咋舌。

褚朝禁止卖官鬻爵，但对于官员的选拔也并不是全都需要统一考核的。那些德高望重劳苦功高功勋卓绝的老臣，是有资格在皇帝面前直接推荐官员的人选的。

这些老臣在朝堂上的分量极重，就算是皇帝也是轻易动不得的。因此他们推荐的人选，皇帝派人查过后发现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一般都会给他一个小官，主要也是卖那些老臣们一个面子。

当然，人既然是他推荐的，日后要是出了问题，自然也会波及到那位老臣自己。因此，即使有些人想要趁机扩张自己的势力，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推荐的那个人究竟值不值，毕竟搞不好容易把自己的一世英名都搭进去。

而皇帝允许有些老臣向自己推荐臣子，甚至有时会鼓励他们这样做，其目的究竟是真的尊重和赞赏他们看人的眼光，还是想要借此铲除他们的势力，那可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从一个刚入官场的新人那里下手，可比直接向这些势力盘根错节的老人下手要容易多了。

朝堂之上的君臣较量，就是这么复杂得令人头秃。

而勾弘量去求的人，就是已经被罢免的前吏部尚书马修明。马修明一把年纪了，再加上他是吏部尚书，官吏任免这一块的事务本来就归他管，由他来推荐个什么官员，那简直是再合理不过了。

巧的是，勾弘量进京入试那一年的主考官，正好就是马修明，这样一来，勾弘量就相当于是马修明的半个门生。勾弘量打小就是个会做人的，在知道自己榜上有名之后，还特意带了厚礼去拜谢马修明的知遇之恩。这层关系一搞好，勾弘量的仕途一直都走得四平八稳。

而勾弘量也知道，那马修明什么都好，也算得上是个好官清官，但他跟自己一样，都有一个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是子女。

勾弘量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女，千娇万宠地那么养大。对于日后的女婿，勾弘量本来就没想去攀附什么豪门富贵，他甚至都想过直接招个上门女婿算了，不求他能为自己家带来什么荣光，只要能把人捏在自己的手心里，让他不敢不对自己的女儿好，就足够了。

可是勾弘量想得再好，也架不住女儿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他女儿就是出门上个香的工夫，就与纨绔子弟樊天来了个一见钟情，之后二人更是不顾勾弘量的反对，暗通款曲，直到勾家女儿怀了孕，这纸终于是包不住火了，勾弘量这才无奈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只是这女婿眼看着就不是个能让自己拿捏的主，那怎么办呢？勾弘量就想，干脆大大地施恩于他，以后这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这个老丈人给的，那他也照样不能怠慢了自己的女儿。

于是勾弘量与樊天一合计，就把主意打到了马修明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