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牛副主任一大早就来电机厂找曾厂长。

“这丫头太邪门了。”牛副主任擦擦光溜溜的脑袋，像是被气得不轻，“谁说昨天只有她一人在家的，家里就跟赶大集似的！”

曾厂长十分感同身受，“牛老弟，昨天这事你是受委屈了。”

牛副主任还沉浸在被老太太支配的恐惧中，“不是说只是去吓唬一下那小丫头吗，你们电机厂里怎么这么多硬骨头？一个个完全不把领导放在眼里！”

曾厂长更加觉得找到知音了，“牛老弟，可算是有人知道我的苦啊，这些年电机厂革委会的工作可不是一点半点难做啊。”

“唉！”牛副主任缓口气，拍桌子就道，“你们厂里革委会今天必须去讨个说法。”

突然又想起昨天的事情，他咽了口口水继续补充说：“老哥，这回我们这边就不插手，就说我们这边移交给厂革委会了，这样你们也名正言顺，必须给这臭丫头一点教训。”

曾厂长保证：“你放心，不管如何都要让她知道，矿厂建在哪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敢插手一天，我们就敢给她多找一天麻烦！”

牛副主任这才放心了，此刻听到曾厂长说起矿厂的事情，又不由得抱怨起来：“曾老哥，你说烦不烦，咱一天到晚净给秦达山这孙子擦屁股去了，你说田主任到底看中他哪点了？”

曾厂长心里也很不舒服，要是没有秦达山一事，他一开始就把时夏那臭丫头的项目给毙了，哪里还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他装模作样惯了，因此只是咳了咳：“诶，这田主任的打算咱们就不多说了，毕竟…”

话音刚落，就听到办公室外面闹腾腾的。

还能听见徐秘书的声音，“厂长在里面会客！你们这是干什么！”

曾厂长皱起眉头，觉得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马上大声呵斥：“吵什么吵，还像不像话了？”

话音刚落，厂长办公室门就被直接推开。

徐秘书还在人群前负隅顽抗，张开双臂想要拦人，却被一起送了进来。

为首的就是时夏一家人。

曾厂长和牛副主任立刻吓得站直了身子。

“擅闯厂长办公室，时夏你…你这是想要造反啊。”曾厂长指着时夏。

他嘴巴都气得哆嗦了，“还有你们其他人，大早上不干活，这是要干什么，一个个毫无组织纪律！”

时爱党冷笑：“曾厂长，我们找你可是有正经事的。”

说完，时父又冷冰冰地看了眼旁边的牛副主任，吓得牛副主任往后退了一步。

时夏也嗤道：“这不是听说牛副主任来厂里了吗，作为被举报人，我就乖乖来上门接受调查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牛副主任重重地呼了口气，伸手就想拉住时夏。

时爱党大步往前一跨，把时夏挡在身后，质问道：

“我们时家是几代都是厂里的工人子弟，家里的劳动模范、工人标兵证书我能找出一摞，我女儿更是多次为厂里立功，你凭什么乱扣帽子！怀疑我们，倒不如撒泡尿看看自己像不像话！”

“你！”牛副主任气坏了，刚要发飙，却被旁边的曾厂长给拦下来。

曾厂长刚刚气极，这会儿反倒是淡定了，十分有领导风范，不慌不忙道：

“老时，你着急的心情我也是能理解的，但你们成分过硬，不代表时夏她的行为作风就不存在问题！

这几个月来，她是不是和海外关系交往过密？现在国际局势这么不稳定，咱们和米国关系开始变紧张，我们很难不怀疑那边所谓的米国朋友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时夏突然插嘴：“曾厂长，我有点不明白，难道关系紧张咱们就不能和外国友商谈生意吗？”

曾厂长以为时夏被自己唬住了，得意道：“哼！国家安全重于天，时夏同志，你太出格了，也怪不得别人举报你！”

“哦。”时夏点点头，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份报纸，笑着问道，“那敢问曾厂长和牛副主任两位大领导，日理万机中有没有抽空看一下今天的报纸？”

两人不明所以。

时夏顺手就把报纸甩在他们面前的桌上。

曾厂长皱眉：“你这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下次曾厂长下次拿国际局势扯大旗前，最好是先了解一下最新消息，这次只是在我们厂里，下次要是在外面闹笑话，那可就不好看了。”

曾厂长迅速拿起桌上的报纸。

10月22日人民日报第一版。

硕大的标题十分醒目：主席会见基新格国务卿等米国客人，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中就广泛的问题进行了谈话。

曾厂长眼前一黑。

刚刚大谈特谈一番国际形势，结果就被光速打脸，平时最要面子的曾厂长觉得老脸都要丢尽。

他一句话也不想说，摆摆手：“走走走，我不管这事儿了！”

又看到厂里一群看热闹的工人甚至踮起脚来看热闹，顿时气大了：“你们呢，到点不上班，在这来找骂？”

人群中安静了一会儿，有人起哄道：“曾厂长，我们是想来问一下，这厂里的家属楼到底什么时候起！”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顿时纷纷喊话。

“就是！都说了快七年，一点影儿都没有！”

“老厂长还在的时候拟的方案，不能说到你这儿就不当回事吧。”

“是啊，你自己住着大房子，哪管我们死活！”

“盖家属楼！”

“盖家属楼！”

一声声高喊，曾厂长想死的心都有了。

于是，筹建分厂一事，曾厂长和秦达山那边暂时不敢再有动作，上报的重点支持项目一时还没有下文，杨树村此时也正好在农忙，两边便僵持下来。

……

省革委会。

秘书小心翼翼敲门，进门后，低头跟田宾报告：“主任，秦达山上门来了。”

田宾脸立刻黑得跟锅底似的：“刚放出来就作妖，不见，把他打发走。”

“他…他说，您要是不见，保不齐他哪天就说错什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