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景色宜人，气候也好，是个过日子的好地方。

东芜皇室灭，他只觉得罪有应得。

如今他辞了官，就只在锦州做闲云野鹤。

京都有父辈故友宋澜也辞了官南下淮州，途径锦州来与他叙旧。

虽然故人感叹时日无多，但故人胸襟开阔，倒也让这最后一面没那么沉重。

直到宋澜说起宫里那位被新帝囚于宫中的前朝公主。

他说公主死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一种不知名的却深切的悲切让他浑身冰凉。

不过片刻后，蒙尘的记忆苏醒。

曾经的过往在脑海中纷至沓来。

他想起来了，那个他本以为毫无交集的前朝公主。

那个总是在宫道上等他，总是叽叽喳喳缠着他说话的小姑娘。

那个视人命如草芥，娇纵跋扈的小姑娘。

可是婚约？他从来不记得他与她有婚约，只是她总说要嫁给自己，而他从未回应她，这怎么能算婚约。

“我在淮州时便已听人说起过这位公主，说她嗜血好杀，若为皇子，恐怕百姓更不得安生，那些传闻，可是真的？”

江辞听到江凝这样问。

他想为她辩解，却无从说起。因为她的确很坏，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确坏透了，为什么偏偏只对他一个人好。

宋澜说一把大火，将她烧得尸骨无存。

他不敢想，她被新帝囚在宫中时有多痛苦与绝望，可他将她忘的一干二净，远走锦州！也许连那把火，都是她自己放的。

为何从前他总想着若是喜欢她，会对不起自己多年以来学的礼义教化，会对不起祖宗家训？！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啊！

他不是圣人，他有七情六欲。从前他逃避她，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自己。

他骗不了自己，就算她坏透了，他也还是喜欢她。

何为离经叛道，他想要走的，才是他的道。

公主啊公主，一死了之，如今的确是个好法子。

就让我也来陪你。

既然世人不会容你，那就去没有世人的地方。

繁杂的思绪在这一刻突然无比澄明，江辞低头看着江凝。

“阿凝喜欢锦州吗？”

“很喜欢。”

“那我近日带拜访当地豪绅世族，也好多结善缘。日后我若不在，你从淮州来常居此地时，也能有人能照拂你。”

“哥哥要去哪里？”

江辞摸了摸江凝的头，“只是假设。若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你孤身一人，总要有人照拂你。”

*

在安顿好江凝，殉安乐而去前，江辞从未想过与一个“已死”之人会再重逢。

是以那一天，江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久别重逢，是隔着一场生死，带着经年不曾说出口的爱意重逢。

江辞觉得自己从未这般疯过。

也许他早就该疯了！

什么礼义廉耻，他统统都不想要了！

他克己守礼二十多年，如今不想再做那个端方守正的君子了，他也从来不是什么君子。

“殿下，你没死！”

“殿下怎么这般瘦了？”

“殿下方才已经看见我了又为什么要走？”

“殿下讨厌了我了吗？”

“殿下，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