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说大话，你这一生，怕是白活喽。”

和此时痛哭到眼睛红肿，却不能上前的柳夫人不同，柳乾不曾多看柳氏兄妹一眼。

姜书嫣看了柳乾，他的右手紧紧的握着一把刀。

于是她勾唇，气若游丝：“不是说让我三招吗？我未必会输。”

“好，那我就让你三招。”柳乾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完全目空一切。

他说的毫不客气：“可笑不自量，老夫就看你能站在这里到几时。”

他看向姜书嫣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下一刻，姜书嫣解下了身上那件素白色的外袍，露出原本的银朱色。她勾了勾唇，笑的凉薄。

剑起剑落，不过是一瞬。

柳乾的脸上还带着方才的轻蔑，此刻，他一脸震惊的低头看脖子，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着后面倒下。

姜书嫣手中的剑支着地面，她原本没有把握，只是柳乾太过于自大。

所有人的刀剑都挥向姜书嫣，群起而攻之。

林映霜原本被看的震惊到忘记了呼吸，但是见势不对，身体比大脑更先反应一步。

他上前，拿过他的剑，便与这些人打起来。

刀光剑影之间，他对着姜书嫣喊道：“你快走！”

但姜书嫣不过撑着身子，往远处走开了两步，便倒下了。

林映霜与那几个人又是一回合下来，有一个人说的凶狠：“这不是林剑仙吗？三年前我折了你的剑，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

这三年里，林映霜每日都在习武练剑，原本是游刃有余，却在看清楚面前这个人之后，手指不停的颤抖起来。

姜书嫣皱眉，在意识消弭前，她说的勉强：“林剑仙，不要丢了……你的……剑……”

有遥远的记忆冲进脑海，林映霜想起来了第一次，第二次，后面许多次的话。

——林剑仙，没有了剑的林剑仙，还会是仙吗？

——你是一名剑客，若你一辈子都游走于市井街头，我自然不会带上你。可你要去参加武林大会，你想要你的剑生锈吗？

——掷剑入云，了却你的懦弱，你的凡心，这才是剑心，助你一往无前的信念。

一句话语，在此时，都奇妙的成为了他冲破黑暗，破茧成蝶的力量。就像行走在戈壁荒漠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出口，突破了原本的所有阻碍。

少年重新握紧手中的剑，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一如当初意气风发。

……

那一战，打了一夜。

大雪纷飞，落了一夜。

等到江见秋赶回来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寂静的可怕。只余下雪洒竹叶，发出细碎的响声，万籁俱寂。

经过昨夜的大雪，所有打斗痕迹都已经被掩埋。积雪是那么洁白，遮盖了所有淋漓鲜血，前夜狼藉。

江见秋远远的便从马上下来，根据她的直觉，这里必定发生过一次以性命为代价的较量。

想到姜书嫣，她的脚步快了几分。

最先看到的是两个被绑在一起的人，江见秋知道，这是柳临轩和柳婉词。

食指轻轻放在他们的鼻翼间试探，早已没有了生息。

扫了一下两人身上厚厚的积雪，她才发现一个手脚筋俱断，一个脸上的表情痛苦到夸张。

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书嫣，姜书嫣！”

江见秋四处观望，一把掀开了马车帘子，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她要找的人。

她心中慌乱，直接跪在地上那一堆尸体间，一个一个的拂去脸上的积雪。

柳乾，柳夫人，李老六，谢大白……

她一次次的期待，又一次次的全部希望落空。

都不是她。

“唔……”

突然，不远处有动静，江见秋放下手中的这个人，赶忙跑过去。

“林映霜，你还好吗？姜书嫣呢？这里发生了什么？”

在江见秋的搀扶之下，林映霜缓缓站起身，因为受了伤又经了风寒，他整个人都站不大稳。

他指着不远处的那一方凸起，目光怔愣，说的勉强：

“姜书嫣是好样的，她杀了柳乾，帮我找回了信念……”

话还没说完，江见秋已经丢下手中的剑，跑向了他指着的那个方向。

小心翼翼的拨开那厚厚的一层雪，那张曾经让她朝思暮想的面孔清晰呈现在脸前。

是姜书嫣。

雪早就洗去了她脸上的血渍。此刻，她安静的躺着，一张小脸干干净净，像是睡着了一般。

“姜……”她动了动唇，却实在无法对着面前这具冰凉的身体喊出口。

她只能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姜书嫣紧紧的抱在怀中，期望能够捂热一些她的身体。

滚圆的泪珠滴落在姜书嫣的脸颊，颗颗都是她心间此刻的煎熬。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她眼底猩红，周身再度弥漫开杀伐之气。

她不敢去试探姜书嫣的鼻息，只是自顾自的将她抱的很紧很紧。她不相信姜书嫣会这么轻易就离开。

脑袋埋在她的发丝间，尽管冰凉入骨，江见秋却是眉目缱绻，无比怜爱的看着她。

泪水再度放肆的涌出，浸湿了姜书嫣的头发。

时间都静止，心痛到呼吸快要停滞。

过了许久，江见秋缓缓抬起头，看向林映霜，平静的反常可怕：

“能告诉我这里昨日发生了什么吗？”

林映霜走上前，身体颤颤巍巍。俯身在雪中拉出来那一件洁白如玉的外袍。

外袍展开，上面的血迹斑斑，触目惊心。看到这副景象，江见秋瞳孔紧缩。

林映霜也不忍看向江见秋，将目光移向了别处，然后说道：

“昨日柳乾说你的兄长已经不在了，姜书嫣与他们周旋时毒发，七窍流血，却仍杀了柳乾。”

“她说她杀柳乾，不是为了那些被他迫害过的人。”

“而是为了你一人。”

江见秋的情绪终于抑制不住，悉数释放出来。她呜咽着，从起初的压抑到放肆。

她哭的声嘶力竭，整个人都蜷缩在雪地，脸埋在姜书嫣的发间。宣泄，悲鸣，亦是控诉。

就在这一天，她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