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祁星云依旧深深低头，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告诉我，他们会怎么样？”

女孩睫毛轻轻颤动，五指紧紧的捏成一个小拳头。

是不忍，是愤怒。

姜书嫣知道她问的是那帮下人，便回道：“乱葬岗。”

“那他们魂归何处？”

“没有故里，自然魂归荒野。”

死寂的沉默，明明是穿过奢华的庭院的晚风，却如同寂寞的吹过古道一般，带来无尽的荒凉。

当现实如同冰封的利刃，破冰后一把穿透现实……

有人痴心不改，有人绝望如海。

“姜书嫣，我真是看错你了。”祁星云抬头，一双眼睛早已通红。

对上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里面的坦荡与愤怒，姜书嫣突然觉得喉头一噎，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着她豆大的泪珠颗颗滴落，姜书嫣却想起了绛阳侯。

亡故十余载，沉冤不得昭雪。没有故里，自然魂归荒野。

可惜这些，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就永远无法说出来。

其实最初察觉到祁星云的感情时，她便下意识产生了其他的心思。

她本想利用祁星云对她这种朦胧的情感，可终究，在这一刻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姜书嫣轻叹一声，上前一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想要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

这满院的人其实是万相问当初在她势微之时塞进来的，如今万长青要回来了，万家谋反之心已经势不可挡，这些人留着也没有必要了。

如今朝堂之上，祁星辰的话在君岁那个老狐狸那里分量不亚于她，可偏偏就是不站队。

她原本是想借着祁星云的这份情感，逼祁星辰站队。

无论是如今杀了万相问，还是日后对抗君岁。

可既然决定了不去利用，她的目光变得疏离起来。

站在这寂静的院子里面，她便是冷眼看着祁星云一点一点崩溃，没有丝毫作为。

“姜书嫣，我讨厌你！”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两句夹杂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还带着无尽的委屈。

女孩留下这决绝的话语，然后死死的捂着嘴巴跑开，姜书嫣只能够看到她的背影。

等到耳边祁星云的余音都消失，脚步声也听不到时，姜书嫣这才抬起头，看着寂静的庭院。

她从来不是自诩正义之人，也会有恐惧退缩的时候，更会有寻常人所有的私心与贪欲。

但或许，还是不要让这么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吧。

再次抬眸，方才的复杂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清明冷冽。

“姜大人真是好生威风，竟然连右相的妹妹面前也这般猖狂。”

男人鼓着掌走进来，言语之间尽是不客气。

姜书嫣看到来人，眼底杀伐之气尽显，开口却是漫不经心：“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继而话锋一转，她问道：“辛大人这般来到本官家中，恐怕不妥吧？”

姜书嫣的目光看向了辛流离手中的剑，剑刃泛着冰冷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辛流离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顺着姜书嫣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手中的剑刃上。

他合上了剑，说道：“方才听说姜大人府中有刺客，只是姜大人的府上真是不好进来。”

说着，辛流离的目光状若无意的扫了一眼院子。

院子空落落的，或许他知道那些原本的下人此刻皆成为了一个个亡魂。

也是因为方才祁星云跑出去，他才寻到了进来的机会，不然……

继而辛流离看向姜书嫣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冰冷，但过了片刻之后，却又有几分快意。

“方才是本官处理家事，还请辛大人不要擅闯官宅。”

“莫非辛大人身为廷尉丞，竟然连这些律例都不知晓吗？”

姜书嫣声音中带了驱逐的意味。

“姜大人莫要着急，我还有一事。”

辛流离却如同没有意识到他并不受欢迎一般，上前几步。

她听到了辛流离压低声音，一字一句的在她耳边说道：

“姜书嫣，你多活了太久了。”

“总有一天，你会为如今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她挑了挑眉，笑的不屑：“哦？是吗？那本官倒是很期待。”

“那咱们走着瞧。”看着姜书嫣这般漫不经心的神情，辛流离气的有些咬牙切齿。

流年似水，当意识到年华大把大把逝去，如同滔滔而去的江水，再也没有可以回首的余地时，才会明白，过去的，终究过去了。

白故过来的时候，整个院子空落落的，只有姜书嫣一人。

鲜红的外袍随风飘扬，如遗世独立。

白故气的捶着胸口，一脸愤愤，开口便是质问：“大人，不是我说你，星云姑娘对你一片真心，你竟然也如此待她。”

姜书嫣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有想到白荆还会为祁星云打抱不平。

她看着白故的目光之中带了探究。

莫非……

看姜书嫣不语，白故又上前两步：“不是，你就真的不怕寒了我等忠心追随你之人的心吗？”

姜书嫣又眨了眨眼，哦，原来是这样。

她犹豫了三秒，然后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也喜欢我？”

听到姜书嫣问的无比认真的这句话，白故脚下险些站不稳。

本以为经过他的一番话，姜书嫣会幡然悔悟，发放回来欠了他五个月月钱的白荆，此时深深的感到一种无力感。

有大人如此，月钱究竟为何物？

还不等白故说些什么，姜书嫣上前一步，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莫非你也觉得本大人肤若凝脂颜如玉，玉树临风胜谢庭？”

白故惊吓的后退一大步，整个人被这句话激灵的一哆嗦。

他抱着胳膊，将手埋进袖下。

绝不可以让大人看到这该死的鸡皮疙瘩。

否则月钱只会更加遥遥无期。

“大人，其实我觉得……”

白故说的小心翼翼，思考着怎么说才能委婉的让姜书嫣认清现实。

姜书嫣却不觉，她说道：“没想到今日懂我之人竟会是你，想不到你这蠢脑子也会有灵光的一天啊！”

但就在她感慨时，白故却突然跑开了。

那一道湖蓝色的衣袍随之飘飘，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留下姜书嫣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