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会吓到她，不能这样见她。”

祁星辰揪了一把头发，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痛苦。

“也无妨，她现在还在睡着。”

姜书嫣叹了一口气，说道。

入朝为官共同侍奉君岁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祁星辰这个样子。

在后院的厢房里面，姜书嫣能感觉到，祁星辰此刻就连呼吸都变得紧张又小心起来。

祁星辰上前，想要伸手去摸祁星云的脸，却停留在了半空中。

最后又将手收回，垂落在身侧。

他转身，突然快步走了出去。

“我不是一个好哥哥，我真没用。”

“我怎么让她也受了牵连，我以为不站队就可以保全一切。”

祁星辰靠在廊上的柱子前，身体无力的滑落。

有泪珠顺颊滑落，颗颗都灼心。

“祁星辰，她这样是万相问害的。”

姜书嫣掩去眼底的疲惫，看着男人颓废的坐在地上，便出声安慰道。

但地上的人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到一丝宽慰。

他喃喃的说道：“如今京城人人都知星云受辱，她该有多难过啊。”

“我都担心她醒来该怎么办。”

“呵，我这个做哥哥的。”

最后那说给祁星辰自己的一句话，语气带上了他所有的讥讽与恶意。

在他看来，他说这话时内心的如临深渊，是眼前的姜书嫣无论如何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有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尖叫传出来。

随即便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听到祁星云的声音，顾不得现在衣着如何，形象如何，祁星辰几乎是下意识的从地上弹跳而起，和姜书嫣同时冲进了屋子。

在看清楚屋内的景象之后，姜书嫣呼吸一窒，心口蓦然有刺痛散开。

祁星云已经滚落在了地上，长发凌乱的铺散开，正拿起一片碎瓷片。

“不要！”

祁星辰冲到祁星云跟前，一把夺过了那片碎瓷片，重重的扔开。

原本的碎片再度因为与地面撞击，变得更碎。

祁星云不死心的继续去地上捡，却被祁星辰紧紧的禁锢住了双手，动弹不得。

“啊！滚！你滚开！”

被抓住了手，祁星云突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使出来所有的力气推开祁星辰。

甚至她还直接踢向了祁星辰，声音尖叫到有些破音。

“滚啊！你给我走开！”

祁星辰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任凭祁星云崩溃的踢向他，骂着他。

“星云，我是哥哥啊，你别害怕，别害怕啊。”

他不停的安慰着祁星云，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轻颤。

祁星云被紧紧的抱着，意识到怎么也挣脱不开之后，她绝望起来：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你凭什么拦着我！凭什么！”

现在祁星云一闭上眼睛，便会想起那三天所遭遇到的非人的折磨。

她无数次的昏迷过去，又无数次的醒过来。

无数次面对那些狞笑着的陌生的脸，又无数次身体被撕裂一般刺痛。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祁星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是因为她没有见到祁星辰，知道哥哥希望她好好活着，害怕哥哥因为她难过。

所以脆弱如她，却并没有选择一了百了。

“哥哥……”

祁星云呢喃着这两个字，眼底的疯狂逐渐消退，最终褪去所有的情绪，变得空洞起来。

她抱住脑袋，使劲的揪着一头已经变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我在寒水寺看到了方丈，他说我为北君求平安符是徒劳。”

“他说了很多……”

祁星云一边想着，一边使劲揪着头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说的痛苦不已。

“我说莫非他知道有人谋反，然后他们就把我抓了起来。”

“他们撕我的衣服，我看到了万相问，哥我好害怕……”

祁星云说着，松开了双手，将脑袋埋在膝盖里面，两手滑落支腿间，整个人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他们撕我的衣服，说我是贱货……”

听到她的话，祁星辰心痛到无以复加，他安慰道：“没事了星云，别想了，我们不想了好不好。”

“他们有很多人，不管我有没有醒着。”

祁星云却并没有停下来，发了狠一般，一边滴着眼泪一边说的倔强。

“哥我跟你说我刚开始真的想活着，我也想活着，但是现在……”

“我好像活不下去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就在这时候，朱衣从外面进来，手里还端着黑乎乎的一碗药。

姜书嫣看到之后便上前，从朱衣的手中端过来那碗药。

“星云，该喝药了。”

姜书嫣捏起汤匙，轻轻的搅了搅这碗散发着浓重的苦涩味道的汤药。

她继续说道：“一切都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万相问。”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会杀了他。”

这话一出，饶是此刻的祁星云和祁星辰，也忍不住抬起了头。

祁星云抬起头，目光明明是看着姜书嫣，却好似失了焦距。

她泪眼朦胧，但却忘记了接下来该如何反应。

姜书嫣说，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她会杀了他。

杀了万相问。

在这一刻，眼前的人身影再度与那夜院子里冷冷的吩咐屠尽院子里下人的身影重叠。

但又好像分离了。

祁星云看着姜书嫣，一双眼睛微微发红，但里面尽是迷茫。

终于，她又好像看到了前天夜里那一双带着杀意的眸子。

这几个身影来回交错重叠，祁星云抬起来手，却又放下来。

她突然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哪里，眼前一会是地牢里面层层遍布的尸体与腥臭味，一会又是那夜冰凉的晚风与耀耀如鬼影的火光……

等到祁星云从原本亦虚亦实的情景之中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到了床上。

她只感受到鼻腔之内萦绕着的浓重的药味，而她低头，汤匙已经移到了她的唇边。

现在的这种恍惚感仿佛抽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一切都仿佛隔着什么一般。

祁星云机械的张开嘴巴，如同感受不到味道一般，直接将药咽了下去。

就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