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深之处。

对阿波尼亚的审讯在那次之后，并没有罢休，逐火之蛾为了研究她的那种能力，做了诸多实验，甚至最终还是让她上了梅比乌斯的手术台。

这一切都如梅比乌斯预期的发展，她如愿做了实验，为阿波尼亚融合了“密多罗”，但是令她费解的是，她不但没有获取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反而进一步加强了阿波尼亚的那种“说服”能力，那种预言认知诅咒的能力。

在那之后，逐火之蛾再也没人能限制她，或对她做任何所谓的审判，但阿波尼亚自愿将自己关入逐火之蛾的最深监牢——至深之处，与千劫一起。

踏着黑暗中飘扬的灰尘，我来到了这里。当我走进大门的那一刻，脑海中便开始回响肃穆圣洁的祈祷诗，随着越发靠近那最深处，我心中的声音开始逐渐停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庄重肃穆的氛围。

这是本是一个黑暗罪恶的角落，但这种情况下，却让人感觉到这是个神圣的地方，充满了宁静和力量，那深处的力量正在悄然地注视着来访的所有人。

黑暗中看不到阿波尼亚的身影，但我感受的到她的气息。

“阿波尼亚，我来请求你帮我一件事。”

“若是请求为戒律而来，那就请回吧。”

她只是轻轻说道，似乎是早知我为何而来。

“……”

“你所背负的所有罪孽与责任已不可脱下，唯有梦境是永远在你内心深处，提醒你生而为人的证明。”

“与怪物无异的力量，如果失去梦，你将逐渐失去身为人的痛苦。”

“……阿波尼亚，我不需要你和我说这些，我明白会怎么样，但我必须要这么做。”

“并非必须，强行担责亦是罪行，下一次的使徒，命运提线与之搏斗之人并不是你，凯文。”

“你知道的，我正是为打破命运而来……而且，你唯独看不到我的提线，对吧？这说明我有能力改变任何人的提线。”

“……不，看不清，摸不透的，还有那位少女。”

“……”

“凯文，我承认你可以有这样的能力，但这不代表我一定认同你这么做，改变、创造、乃至抹除原本存在的命运提线，那需要代价。”

“在你身上，我暂时看不到那代价为何，但我很难让你去冒那种险境，毕竟，你的存在该在更重要的地方发挥作用，而非每一次都亲力亲为。”

“这一点，你或许该向那位少女学习……你们的来历，我虽然看不清，但我猜测大概是相似的吧？”

“……”

“……不，阿波尼亚，爱莉希雅……她也是我必须拯救的人。”

“……”

“我并不想打击你……凯文，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

“至少以现在的所有前提，她的选择从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她身上的线都是那样模糊，但唯有这一条，通往不可知一点的命运终线，从未改变过。”

“……”

我无法再忍受，虽然我还没办法否认她所说的这些，但我不相信那是不可能扭转的……我的周身开始不断向外散发寒气，空间几乎就要在一瞬间冻结。

然而黑暗深处的那个女人，听起来却没有丝毫的语气变化，反而随着拖动锁链的声音，她的身形渐渐清晰的出现在我面前。

她半低着头，默默看着我脚底已然结冰的地板，双手交叉抱在一起。

“愤怒，亦是罪行，更可悲的是，为了几乎无法改变之事而愤怒，凯文，你本不必做到如此……”

“爱莉希雅的事暂且不谈……或许你的确能做到一些事，但在那一刻真正到来之前，我不会改变我的看法……”

“……”

“但至少在面对下一位使徒的事上，你知道，你的那位挚友比你更有天赋。”

“……”

“我本以为你在找他的时候已然想清楚了这一点，可如今你又为何如此偏执？”

“……他与梅比乌斯注定不可能是一路人，尽管他还是会不得不接受那种‘馈赠’，但我需要他充分想清楚再去做那件事，而不是为了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事，仅仅是为了替我分忧，就搭上自己的命运。”

“所以在这之前，至少需要我为他争取时间……不，是为所有人争取时间。”

“……”

“没有多少人会和梅比乌斯博士是一路人……凯文，她对于人类的定义或许都与所有人大相径庭。所以，无论他会以何种理由去找梅比乌斯……那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了。”

“每个人都是被命运推着走的人，没有人在做一件事之前就能真正想得明白。”

“……不必再说了，阿波尼亚，我今日就是为此而来，只要他还在犹豫一秒，我就要为他多争取一秒时间……”

“……”

“……原来你的请求竟是这样固执吗？……”

“……”

“所以……阿波尼亚……请吧。”

我走到她面前，轻轻闭上眼。

一声深沉的叹息后。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凯文，永远失去做梦的能力，以此为枷锁，换取意识不被侵袭。”

“这便是我的所求。”

“……”

一阵犹豫，我感觉她向我伸出了手，随后，大脑中便回响起了圣歌，我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提升了起来，身体和精神都变得更加轻盈和自由。但是，同时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枷锁牢牢捆缚而不能感知。

圣歌继续回响，但是我并不知道它的意义。我想要知道它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却无从得知。最后，圣歌结束，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

“谢谢你。”

“……你我同是罪人，何来言谢一说。”

“所以，请回吧。背负你的罪行，将真正的现实带给所有沉溺于美梦的人吧。”

我转过身，走出几步，离那深处的神秘力量越来越远。这时，我突然感觉到一股磅礴的能量在我身后汇聚，似乎在向我诉说着什么。我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只见一片空旷幽暗的深渊，黑暗中漂浮着无数的灰尘，它们在风中翻飞，如同一支支无声的舞者。

就在这时，那首祈祷诗又开始响彻，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在脑海中，而是在空旷幽暗如深渊的至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