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下阳平的脸色愈发难堪，像被人架在火上烤般痛苦，无数饱含探究的目光令他不适。

手掌竟然传来阵阵僵硬感，机械地弹奏着熟记于心的歌曲，却有种锋芒在背的不适。

节奏越发偏离控制，走向全盘皆空的地步。

凉月牧不明所以的笑容，正是压倒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搅乱他想要耀武扬威的心思。

自己仿佛不知好歹的小丑，供下边的观众们肆意嘲笑。

时间像是倒流多年，重新回归羡慕师弟的时候，多么希望自己能大胆展现自我，用音乐证明本人存在的价值。

明明埋头几天几夜的奋斗，却不如师弟的灵光乍现。

付出大量的心酸与泪水，得不到一句应有的夸赞，心理渐渐被嫉妒扭曲，沦为名利场下飞舞的纸片。

但最后成功的人是我！

坐在钢琴椅上的他，忽然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病态的心理被短暂的记忆治愈。

前排的凉月牧看见师兄阴郁的表情，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奇怪，本来这家伙的脑子便与正常人不同。

对于外界的评价有病态的追求，所以心情大起大落很常见，整个人都是阴晴不定的模样。

可惜自己呕心沥血的作品，竟然被他这样肆意的糟蹋，完全没有尊重音乐的态度。

很快，江下阳平的心态再次被观众影响，承受不住大家火辣的注视。

表演至结束，心态处于崩溃与再度崩溃的境地，根本没有任何感情融入乐曲，收获来自观众的大量质疑。

他急匆匆地谢幕后，头也不回地冲出STARRY，逃避今日的表演失败。

甚至来不及探究谁人删掉文件。

座位上的几人神态相似，多半都是幸灾乐祸地嘲弄，毕竟演出有失水准的事情，很容易被眼睛雪亮的大家察觉。

迎接他的未来，正是如雪花般袭来的质疑。

凉月洋子冷冰冰地说道：“他该思考怎么压下今日的新闻。”

“哼，这家伙活该！”

松竹雅美不屑地抬起头，方才都懒得欣赏舞台，生怕污染自己的眼睛。

她紧接锐评道：“这种水平的钢琴家？烂大街的普通人罢了。”

凉月牧沉思片刻，轻声问出心底的疑惑，“您怎么知道他今日表演会失败。”

要知道钢琴家有失水准的新闻，肯定比结束乐队的话题劲爆，可以进一步提升STARRY的热度。

全民质疑音乐圈骗子，这才值得上头条吧。

凉月洋子悠悠地提醒道：“别忘记一件事，我可是他的老师，当然了解他的弱点。”

“我不质疑他的水平，而是相信他心态容易出问题。”

……

凉月牧送走今日最后一批客人，和隐身许久的伊地知星歌收拾完后，他独自离开了STARRY。

后藤桑当然被洋子送回家，名曰其名增进彼此感情，实际上不愿意让她帮凉月牧收拾残局而已。

他没走几步，便被一位熟人拦住。

江下阳平恶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领，眼神放出一股嗜血的光芒，终于想明白是何人删掉文件。

“是不是你给我删掉的？”

“当然是我删掉的。”

凉月牧用力拍开他的手，淡定地指向不远处的摄像头，根本不害怕这家伙赤裸裸的威胁。

大庭广众之下行凶，量他没这个胆子。

他淡淡地提醒道：“现在可是讲法治的社会，千万不要忽视任何一双眼睛。”

“我害怕这些东西？”江下阳平退后一步，颇为不屑地说道。

“你可以不害怕，但是打破规矩的人，注定要付出代价。”

“你是在威胁我吗？”

“可以这么理解，没用的人只会咆哮，根本没有其他方法。”

凉月牧直接越过江下阳平，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彻底无视掉这个跳梁小丑。

江下阳平愤怒地摔碎手机，用力跺几下稀巴烂的屏幕，无能地发泄心头的怒火，两眼冒烟地望向他的背影。

可惜正如他所言，法制社会的制约下，自己做不出更加解气的事。

本来想要堵人，现在自己里外不是人，站在原地无能狂怒。

松竹里奈躲在暗处，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摩擦，两个人火药味拉满，面对面便能擦出不合的火花。

她自然看清是江下阳平故意找事，凉月牧保持一贯的冷淡态度，漠视掉这家伙的各种挑事行为。

当初想不明白怎么回事，竟然帮他偷走小牧的作品，天真地认为能缓解他的心理，却未曾想成为心灵扭曲的伊始。

“大叔，我们走吧。”她摇上车窗冷淡地说道。

黑色轿车缓缓启动，经过蹲在原地抓狂的大音乐家，松竹里奈却仿佛目中无人般直接略过。

他们形如陌生人。

……

晚风带来的丝丝微凉，凉月牧徒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尤其是今夜大成功的作用下，顺带恶心一下烦人的江下阳平。

终于算是给自己出口恶气。

忽然寂静的马路上，亮起一束明亮的车灯。

“小牧？”松竹里奈小声喊道，“不如坐我车回家吧？”

凉月牧轻轻摇头，颇为放松地嘲弄道：“你不应该在安慰江下阳平吗？”

“他的表演很糟糕，说不定能登顶头条，心理问题又要严重不少。”

他似乎想起有趣的事情，语气夹杂几丝不解，“对了，这次我没让这家伙的计谋得逞，你会不会帮他训我两句？”

“我…我早已和他划清界限了。”

松竹里奈的神色猛然僵住，苦涩无比地闭上眼睛，不愿去回忆过往的故事。

还是一道迈不过去的门槛，再次横在曾经亲密无间的二人间。

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过往故事的复现，深深刺激她柔软的心脏。

日日夜夜的痛彻心扉，依然无法挽回逝去的友情。

凉月牧似懂非懂地追问道：“划清界限？”

“他追着你的踪影来STARRY捣乱，所以是你背后指使他吗？”

松竹里奈凄凉一笑，无奈地抱怨道：“你要真这么认为，那就是我指使的。”

脸色瞬间黯淡下去，头也不回地坐车离开，双方根本没有交流的意图。

凉月牧看见她远去的车灯，眼神中流露出决绝之意。

他自言自语道：“我们离远点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