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来了，给阿丁检查之后，都是摇头。

“已经没了脉搏，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不能起死回生。”

沈老头红着眼睛，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了，见过了生生死死，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他面前寻死。

“阿丁，你糊涂啊。”

以前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如今日子变好了，怎么就想不通了。

伍陆上前，道：“对阿丁来说，死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死算什么办法，人都死了，说什么都晚了。”

伍陆道：“上皇陛下，阿丁的那封信你看完了吗？”

“看、看完了。”沈老头莫名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道：“有好多字不认识。”

伍陆早就猜到了，沈老头必定没看懂信中内容，于是耐心解释，“阿丁说国安司还有黄巾道的人，而闹异不过是明面上推出来转移视线的，藏得更深的是阔羡，他还说黄巾道事后肯定会报复他，他难逃厄运，死前想为妻子和两个闺女谋一条生路。”

伍陆感慨不已，道：“阿丁这么做，也算是最后对家人的庇护，以及对朝廷的忠心，事已至此，最重要的是抓住阔羡，还要保护阿丁的家人。”

纪信厚提议，“上皇陛下，把阿丁的妻子冯氏以及两个闺女接进宫，在皇宫里，就算黄巾道想做点什么，也没办法做。”

沈老头一听，连连点头，“对对对，得照顾好他的遗孀，快派人去接，一定要保证她们的安全。”

纪信厚道：“臣在这里替阿丁谢过上皇陛下。”

沈老头心情好受了一些，问道：“那阔羡我认得，挺好的一个人，没想到居然是黄巾道的人，黄巾道实在是太可恶了，害了不少人，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替他们卖命？”

伍陆和纪信厚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黄巾道施符水救病治灾，教导百姓叩头思过，宣扬财产不该为贵族占有，而是人人共有，提倡一人有难万人支援，没有压迫和剥削，还废除酷刑。

加上又有乌香丹控制权势，能聚集到这么多人为其卖命，何尝不是前朝太过腐败，导致民不聊生，百姓没了活路，黄巾道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众人焉能不追随。

这话肯定不能直白说出来，伍陆和纪信厚都选择了沉默。

另一边，原霄带着人去了国安司，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阔羡，一番追查下去，才知道半个时辰之前阔羡已经出城了。

原霄懊恼不已，“逃的可真快，一队人马去追赶，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抓住。”

虽然希望很渺茫，但眼看着就能抓到一条大鱼，眼睁睁看着他逃了，实在是不甘心。

原霄想了想，又找来了三队人马，分别朝着司州，留州，汉州三个方向追击，阔羡既然是黄巾道的人，肯定要南下去投奔黄巾道，只要还在京城地界，还是能把人找回来。

顺着阔羡这跟线索，原霄又有了新发现，韩家的家主韩林，与阔羡来往甚密，而韩家还有位闺女在宫里当美人，韩家的势力错综复杂，还真是哪哪都有他们。

原霄又去找伍陆几人商量这事，商量过后，写了封信，快马加鞭送去了原州。

原州这边，沈青云已经带着人来到了州城，阿秋一直让人假扮皇上，这下皇上终于来了，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阿秋许久没看到皇上了，见到他来，准备好了酒宴，要与他喝个痛快。

沈青云见到众人，想到了当初一起在岩门关的日子，不由地感慨，明明还没多久，却仿佛过了许久。

“众将不必拘谨，今日咱们痛痛快快喝，在攻取黄巾道之前，从明日开始，军中无论是谁，一概戒酒，要是被发现，军法处置。”

众人哈哈大笑，都卯足劲儿想多喝点，毕竟过了今晚，明日就不能饮酒了。

沈青云也难得这么开心，与大家喝的畅快，要不是鲁廷凉在一旁拦着，肯定要喝醉。

鲁廷凉苦口婆心，“圣上，大敌未除，还不到庆祝的时候，等到了那一天，哪里轮得到别人，臣肯定要第一个敬您酒。”

沈青云也知道贪杯不好，索性放下了酒杯，看着阿秋他们畅饮。

信报就是这时候送达的，小卒把信呈到了沈青云面前。

沈青云看完之后，脸色变得很难看，鲁廷凉试探性的伸手，得到了那封信。

“这黄巾道实在是可恶，还有这韩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鲁廷凉生气道：“圣上这次亲征，肯定有人搞小动作，没想到动作如此之快，阿丁丧命，就是被他们逼的。”

沈青云捏紧了拳头，“朕一定要除掉他们。”

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想大开杀戒，很多时候愤怒，也不想连累其他人，可沈青云这一次，想把黄巾道统统杀光。

“皇上莫要动怒，黄巾道的目的就是在此，激怒我们，然后趁着我们报仇心切，很容易落入他们的陷阱，越是这个时候，越好冷静，黄巾道不过是宵小之辈，何足惧哉。”

“鲁爱卿在身旁，朕放心。”

沈青云现在担心的是京城，虽然有伍陆他们监国，沈老头哪见过这些血腥场面，阿丁在他面前自尽，肯定会给他带来很大的打击。

虽然沈老头是太上皇了，可他骨子里还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就算是不相干的人在他面前死了，也会惋惜半天，更何况阿丁，阿丁可是他看着长大的。

想到这里，沈青云提笔，写了封家书给郑柔儿，叮嘱她照顾好父母，又给伍陆写了一封信，涉及到黄巾道的事暂时不让沈老头参与了。、

入夜，沈青云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觉。

初见阿丁时，他不过是街上的乞丐，靠着聪明技巧混口饭吃，后来帮他收集情报，无数次陷入危险处境。

沈青云想过他会出事，但绝对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自杀，当初他心里该有多绝望。

他知道阿丁清白，但为了调查黄巾道，却以冷落的方式待他，甚至阿丁至死，都不知道自己不曾怨过他。

沈青云感受到了君臣之间的无奈感，明明是携手共渡难关的君臣，到最后，却是以这种方式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