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捏着衣角：“有啥好讲的呀，他当年是我们这儿的教书先生，我干活的时候，就偷偷地听他给孩子们上课，后来……后来我俩互相中意，可是我家里……”

老奶奶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看老照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继续说道：“我俩这辈子还是有缘无分，我一辈子没结婚，后来他总是来帮我挑水砍柴，村子里风言风语的，后来他儿子和儿媳来我家闹了一场，我就没再见过他，直到他……”

说到这儿，老奶奶拉住我的手：“孩子，你能帮我把老头子的魂儿招回来不？我想见见他……哪怕就看一眼，我现在后悔，一别三十年没再见。

再见他一面，我死了也就知足了，能闭上眼了。”

老奶奶擦着眼泪，我看向老爷子，老爷子点点头，范坚强从包里拿出牛眼泪递给我。

我对老奶奶说：“奶奶，那位爷爷一直在呢，如果你想看，你把这个牛眼泪擦在眼睛上，就能看见了。”

老奶奶拿着牛眼泪的手在颤抖，她小心翼翼地，又特别认真地给自己擦上牛眼泪，再慢慢睁眼，只看了一眼，就捂住自己的嘴巴，“呜呜”的低声哭泣，靠在老爷子的怀里，我和范坚强默默地出去了。

我们把桃树枝堆成一堆，把老爷子的遗体放在柴火堆上，等着老奶奶出来，过了一会儿，老奶奶再出来时，换了一套新衣服，这件新衣服是一件红色的，老奶奶的白发在后面挽成一个卷，梳得一丝不乱。

走到我和范坚强的面前：“大师，我和老头子已经告别了，他……他走了，您烧吧。”

范坚强拿着火把，慢慢点火，我看了一眼老奶奶，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悲伤，也许是见了老爷子最后一面，心愿已了，也就释怀了吧，至于其他的，我并未多想……

等火烧完以后，范坚强捡出老爷子的骨灰和一些大块的骨头，老奶奶给我们拿了一块黑布，很认真地包好，递给我们：“大师，我就不留两位了，慢走。”

老奶奶转身回了屋里，对于老奶奶前后不一样的态度，我和范坚强一脸疑惑。

但是我俩都没有多想，就赶回八家子村。

回到村里的时候，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这让我有一丝恍惚，好像我的梦中，出现过类似的场景，看我愣神，范坚强碰了一下：“怎么了？走啊，先去徐叔家，他们肯定还以为僵尸没捉到，所以不敢出门呢。”

听了范坚强的解释，我也就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对于我的反常表现，范坚强并未多问，只是直接去往徐叔家。

徐叔家因为家里有白事，门口挂着白布，大门紧闭更显得有一丝荒凉，还有点诡异，再加上今天的阴沉天气，更让人觉得压抑得很。

范坚强拍着大门大喊：“徐叔，开门，我是范坚强，我们回来了，徐叔……”

等了一会儿，大门缓缓打开，徐叔把我和范坚强迎进院子：“哎呀，大师呀，你们可回来了，听柱子说的那叫一个邪乎呀，我们还以为你俩……”

徐叔说着话，又白了柱子一眼，狠狠地给了他一记眼刀。

原来当时柱子吓得屁滚尿流的回了村子，把当时的场景添油加醋的一顿描述，也不知道他是吓傻了，还是故意解气呢，毕竟范坚强死活留他在坟地，不让他走。

他说他爷爷破棺而出，把我掠走了，范坚强在后面追，不一会儿就听见了范坚强的惨叫声，他还听见了咀嚼的声音，村里人也是被他忽悠地一愣一愣的，都飞出去老远了，他还能听见他爷爷嚼骨头的声音？

范坚强把柱子他爷爷的骨灰给了柱子，没想到那个混账反倒是倒打一耙，赖我们没经过主家的同意，就自己做主把他爷爷给烧了，非要我们赔，赔他爷爷……

“我赔你奶奶个腿我呸，你别管，我特么非得揍他不可，老子忍他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你别拦我……”范坚强在那儿自己跟自己较着劲，我们谁也没拦他，除非……

不会吧，这时候卜凡出来干嘛？现在的范坚强就像一个精神分裂的神经病，自己跟自己打架，自言自语的，把围观的村民们，都看傻了。

我赶紧上前拦住他，压低声音问他：“你俩干嘛呢？这时候了，抢什么抢？”

“那老太太要出事！”范坚强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他和卜凡的声音混在一起了，可我还是听了出来。

我一脚踹在范坚强的屁股上：“别闹了，那老奶奶不对劲，赶紧回去看看，快点儿，你俩谁都行！”

这一脚踢得管用，范坚强愣在原地有十秒钟，然后看着柱子一字一句的说：“你等着老子回来再揍你，你这个孙子，早就想揍你了！”

我已经上了车，探出头来喊着：“还不走？在那磨叽什么呢！”

范坚强上了车，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他喘气的频率，还有很粗暴的插钥匙的动作上来看，他真的生气了……

“怎么了？这么生气，你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有什么事吗？”我问范坚强。

“那个老爷子是被毒死的，下毒的八成是柱子那家人，这不是混蛋又是什么，我也恨我自己学艺不精，真特么废物，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是刚才卜凡看到了老头儿的遗体，他简单检查了一下，才发现老爷子不是好死的。

他以为我会亲眼看着老头儿去投胎呢，没想到咱俩谁也没看，就光听那老太太说了，就那么信了，估计那老头儿压根就没走，这会儿那老太太有危险！”

“老爷子不会害了老太太吧，他不应该呀，也不会害她呀！”我有点惊讶，也有点不敢相信，还有一点后悔，都怪自己疏忽大意了。

“万一是老太太自己想死呢，人各有命，老太太阳寿未尽，如果老太太真的做了什么傻事，咱就是添了杀孽，给自己增了业障，你好不容易积累的那些阴德都给赔进去，没准儿，还得倒欠人家阎王爷好几万的功德呢！妈的，又想起来那个混蛋了，我帮他家平了事，他还囔囔着让我赔，我赔他个鬼我赔！”

随着范坚强的一路解释，还有一路的骂骂咧咧，我们到了老太太家，院子里除了母鸡“咕咕咕”的叫，还有几声狗吠声，好像没有活人的踪迹。

我和范坚强相互看了看，下车往里走，推开院门，还在左右张望着，就在这时，屋门开了，老奶奶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我和范坚强，范坚强问：“是人是鬼？”

我低头一看有影子的：“是人，地上有影子。”

我俩松了一口气，老奶奶招呼我们进屋，一进了屋里，我看见老爷子还在，碰了碰范坚强：“老头儿还没走……”

范坚强清了清嗓子：“老头儿，你……你怎么还在？哎哎，卜凡，你别，你别拉我，让我来，我能解决，我……我信不过你！”

最后一句话清冷的音色，是卜凡的，范坚强又被踢下去了。

老爷子站起来：“大师，我知道您二位神通广大，瞒不住您的法眼，我只有一事相求。”

卜凡没看他，只是说：“人各有命，你的孙子身上有人命案子，即使我们不管，这次放他一马，他早晚也得被抓住，你还不如趁着回魂夜，给他托个梦，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你孙子的命是命，那他媳妇呢，不也是别人家的闺女吗？老爷子您说呢？”

从卜凡和老爷子的对话里，我听出来了，柱子杀了他媳妇，并不是什么像他说的那样，他媳妇和别人跑了，毕竟比起杀人的罪名，一顶绿帽子算什么，他还成了受害者，外人都以为是他媳妇对不起他呢。

老太太在一旁说话了：“对不住了两位大师，我老婆子不是成心要骗你们的，我只是想和老头子多待一会儿，我刚才确实想随着他去了，可是老头子把我劝下了，他是被他儿子和孙子毒死的，枉死的鬼在下面的日子不好受，我从今天开始诵经念佛，给他祈福。”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也没看卜凡，那家伙更没什么反应的，只见一道黄符打向老爷子，我只看见一道黄线。

“哎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