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惟生看出两人面上悔意，语气更加诚恳，

“说句实话，王爷待两位已经不薄了！此次一得知铁矿的事，就叮嘱本官与黎土司务必保密——你们看，这些天来，花城可传出过半点风声？”

都石和乌兰对朝廷的律令知道的当真不多，听说过铁矿不允许私人开采冶炼，但花城不是滇池王的封地么？藩王有没有这权利，他俩委实不清楚。

“那……苏大人可知，王爷到底有何打算？”

苏惟生微微一笑，“王爷的事，本官也不是很清楚。本官只知道，整个花城都是王爷的，王爷若想强征那两座山头，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之所以让本官一再与两位商谈，无非是看重苗人的意思。”

“本官觉得，若两位愿意主动将山头献出来，本官与黎土司再为两位说说话，王爷不但不会追究，说不定还会记你们一功！”

乌兰眉峰一动，“记我们一功？”

黎映插话道，“王爷和苏大人何等光风霁月之人，应该不会白拿人东西吧？”

都石诧异地看了黎映一眼，这丫头还真肯开口替他们要好处？

苏惟生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是自然。用山的章程，王爷与本官早商议过，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都石忙道，“还请苏大人明言。”

苏惟生沉吟着道，“王爷的意思是按花城的中等地价折成银子给你们，不过花城的地不值钱，本官觉着，东苗西苗入籍多年，家底丰厚，应该也不缺银子吧？”

都石和乌兰对视一眼，千把两银子对平民来说不少，但对他们两人来说，却也算不得太多。

乌兰问，“苏大人是有什么别的建议吗？”

苏惟生想了想，“如今东苗西苗，只两位土司算是官身，而继承人只能有一个，两位怎的不为其他子嗣想一想？”

都石搓了搓手，“苏大人是说，可以给我另外几个儿子封官？”

乌兰也有些不可置信，“咱苗人也当不了你们汉人的官儿啊！”

黎映道，“苏大人还有话没说完吧？”

苏惟生笑道，“文官做不成，还有武职啊！”

都石垮下脸，“说来说去，还是在打青壮的主意。可是苏大人，真不是我们非要跟王爷作对，这些年我们得罪的人不少，还有前任族长……不是……那俩叛国贼作孽太多……”

按都石的意思，东苗西苗前任土司叛国那会儿害了不少人，所以细算起来，花城大部分百姓跟东苗西苗都是有血海深仇的。

虽说事儿不是都石跟乌兰干的，但谁让现在掌管东苗西苗就是他俩呢？

所以，这账自然而然就算在了他俩头上。

他二人继任族长以来，已经应付了不少仇人，最后想报仇的实在太多，两人迫不得已，只能给那些人下蛊。

不过两人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除了实在太过分的，其他人中的蛊最多让他们缠绵病榻，不至于丢了性命。

其他人一见识到传说中的蛊毒，纷纷老实下来，再也不敢与苗人为敌，东苗西苗这才喘了一口气。

都石哀怨地看了黎映一眼，“从前，我们还能用这法子威慑一二，谁知道时隔这么多年，竟出了个啥蛊都能解的大土司！这两日大土司的人四处奔走，将中蛊的人治好了近一半，我们这蛊还能威慑个啥呀？”

他哭丧着脸，“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继续寻仇？在这等要紧的时候，要是青壮都去了边关，剩下的老弱妇孺不就只能等死了吗？”

黎映淡淡道，“不用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你二人敢保证，苗人没因一己私利害过人？西苗依康看中红缅桑叶祖传的一块上等玉石、强抢不成就给人下蛊，桑叶之父只得将玉石双手奉上以求保住儿子性命。你们呢？”

“拿了东西，解蛊也不解干净，平白让桑叶疯了这么多年，此事可有半分假？再有，浦蛮族长的兄长是怎么死的？甘二婶的丈夫是怎么瘸的？古大叔的妻子是怎么病的？乌土司的女儿是怎么来的，非要我一个一个点出来吗？”

都石和乌兰大骇，这些陈年旧事，有的连当事人都不清楚，却怎的全被她查了出来？

“你怎么……”

黎映冷笑道，“以巫蛊之术害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背地里没少得意吧？老祖宗要是知道传下来的保命之术让你们拿来做这些脏事，也不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苏惟生听得目瞪口呆，敢情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有这么大两个恶霸来着？

“你……你想怎么样？”

黎映道，“我若真想怎么样，今日听到这话的就不是苏大人了，左右我前日才做这首领，从前的事也不好再追究。”

“另外，身为大土司，我有责任保证下属的安全，因此在解蛊之前我便与苦主们约定好和睦相处，并代东苗西苗给了补偿。往后只要苗人不再生事，旁人也不会故意与你们过不去。”

“你二人好自为之，若再让我发现这等蝇营狗苟之事，少不得要正一正族风！”

都石和乌兰想到昨天下午的经历，不约而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苏惟生吃完瓜，清了清嗓子，“武职的事，两位没意见了吧？”

都石刚想说要不还是给银子吧，就听见一声轻咳，下意识一抖，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没意见，没意见！”

乌兰长叹一声，没有吭声，这就是默认了。

哪里还敢有意见哟！那女煞星就在旁边坐着呢！

都石甚至狗腿地上前给两人各斟了一杯茶，“苏大人，大土司，喝茶，喝茶！”

要是青壮都走了，往后就只能靠这两位护着了，可不得多讨好讨好嘛！

乌兰别过头，简直没眼看！

苏惟生这下倒是真的好奇起来，两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竟变成了小绵羊？

他冲黎映挤了挤眼睛：你对他俩干啥了？

黎映挺直身子偏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苏惟生清了清嗓子，转向都石和乌兰，“其实两位也不用担心，本官的意思，并非让青壮都去边关从军。”

咦？两人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