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安宫里，陈皇后被十二皇子的哭声搅得头大，却又拿他没办法。

随着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近，刀剑之声刺耳不已，早已经入睡的长陵公主从梦中惊醒，披了一件宫人递过来的大氅，小步疾行，从偏殿来找陈皇后。

“母后，外面发生什么事了？”长陵伏在陈皇后膝上，惊疑不定地问道。

陈皇后心中没底，但仍没事一样笑了笑，伸手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没事，只是一些小蟊贼，侍卫会处理的。”

“这么多的蟊贼？”

陈皇后点着头，嘴角微抿，道：“你放心，你外祖父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长陵探起身子，奇怪地问道：“为什么是外祖父？”

皇宫之内的事情，和一个臣子有什么关系？

陈皇后却没有再理会她，而是看向了从殿门外走进来的人影。

那人影越走越近，瘦削的身形渐渐清晰起来。

长陵公主眼尖，一下认了出来，她惊问道：“二皇兄，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你不应该在无玄观里住着吗？”

禁足的时间还没到，他是怎么跑出来的？

二皇子原来身形微胖，像只橘猫一样，滚圆滚圆的。自从被沐天德关了一段时间，天天的劳作不说，还吃不饱，穿不暖，加上担惊受怕，人整整瘦脱了一大圈。

乍然相见，长陵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皇子手里握着一把剑，一路滴着血，带着几个府兵，就这样大喇喇地闯了进来。

殿内剩下的宫人都围拢成一圈，紧张地看着眼前持剑溅着鲜血的人，试图保护着自己的主子。

听到长陵公主的问话，二皇子嗤笑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你问我做什么，你应该问问我们的好母后。这可是她一手策划出来的。对不对，母后？”

“你胡说，母后怎么会让你提着剑杀到宫里。二皇兄，你这可是死罪，还不快点跪下认错，让母后帮你遮掩一二。”

二皇子提起手里的剑，脸上闪过狰狞，“死罪？你说得对，既然一桩是死，两桩也是死，那我顺便送你们母女一起上路好不好？”

二皇子向来对她和煦，连大声说话也没有过。长陵公主被他陌生的模样吓住了，一时喉咙像有人狠狠掐住了一样，不敢再吱声。

看着气定神闲的陈皇后，二皇子举起犹在滴血的剑，凑近鼻孔闻了闻，一副陶醉的模样：“母后，您不妨猜猜，这上面都沾了谁的血？”

殿门被二皇子踢开着，一阵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涌进了凤安宫，塞满了宫殿里的各个角落。

长陵公主毕竟年轻，涵养功夫不如陈皇后厉害，不一会，便恶心得呕了几口清水出来。

几个宫人就着外面的火光，隐约可以看到地上躺陈着几具尸体，还有二皇子带来的人。

那尸体，是在凤安宫伺候的宫人。

二皇子带领的府兵下手极狠，并没有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刀刀都是毙命的打法。

“母后，”长陵公主第一次见到死人，她控制不住害怕，哆嗦着身子，颤声道：“母后，儿臣还不想死。”

救兵还没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解困。

饶是陈皇后胆子再大，装得再镇定，这时也是十指冰冷，忐忑不安。她紧握着长陵公主的手，不发一言。

偏殿的十二皇子仿佛知道了危险一样，越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抱着他的奶娘吓得不住求神。

“母后想必不知道吧，您自诩聪明，却被我舅父给骗了。您生完长陵，因为难产，本就伤了胞宫。这么多年，太医都是相同的诊断，您却偏偏相信了我舅父编的，关于父皇给您下药的说辞。我是该说您纯真呢，还是说您太容易相信人呢？”二皇子得意一边擦拭着剑上的血渍，一边慢慢地说出齐剡的阴谋。

这种看着别人落入自己圈套的感觉，真的是说不出的爽。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您，要不是您给父皇下药，我只怕这时还关在无玄观里出不来。不过，您既然已经同意了和我舅父的合作，为什么半路又要反悔？”

二皇子的表情凶狠地盯着陈皇后，擦拭干净的剑刃在灯火下闪着幽光，“您非要逼我动手，那我很是乐意呢，母后。”

“不，不要伤害我母后。”长陵紧紧搂着陈皇后，哀求道：“二皇兄，这，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把剑放下，有事我们好好说，行不行？”

“误会？我亲爱的皇妹，是母后误会了父皇，我可没有误会她。”二皇子将剑虚虚甩了一下，发出一道破空的凌厉的声音，长陵立刻吓得高声尖叫起来。

陈皇后铁青着脸，终于缓缓开口道：“衍风，你有事大可冲本宫来。你皇妹年纪小，禁不得你这样吓她。”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她没有给沐天德下药又怎么样呢？

世家和皇帝水火不容的倾向已经越来越明显了，就算沐天德没有想过害她无嗣，可她的身后，代表着山越国的无数世家，难道她会好过吗？

更何况……

陈皇后微微低头，将目光落在长陵的身上。

皇帝为了笼络寒门，大概率会把她唯一的女儿，嫁给这一科的状元。

如果状元年纪大得不太离谱的话。

手里没有权势，什么事情都要任人摆布。

只有登上那个至尊的位置，人们才能仰看着她。

眼前两个母女被震慑住，二皇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就是因为他的母妃是婕妤，是皇帝的妾，每次他见了陈皇后这个嫡母都要行大礼参拜。哪怕长陵只是个公主，顶着嫡出的名头都比他这个皇子高贵几分。

将别人踩踏在脚下的感觉真好！

就是不知道，他的父皇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表情。

“来人，把皇后押到乾元殿去，我要去看父皇。”二皇子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沐天德气得吐血，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山越国最尊贵的这一对夫妻，终于要匍匐在他的脚下，想起来就爽啊！

只可惜，听说沐天德被下毒下得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

或者，先给他个解毒丸，让他清醒地看着自己威风的样子。

二皇子陷入了自己的遐想中，浮想联翩，不时发出几声瘆人的笑声。

府兵拿着兵器，不一会就叉翻了宫里仅剩的几个宫人。

宫人手无寸铁，刚才还活生生地侍候在主子身边，顷刻就化作了几具尸体。鲜红的血从胸前的窟窿里汩汩地冒个不停，形成一个血泊，霎时淹了长陵的睡鞋。

长陵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让哭声从指缝漏出来。

府兵上前扯住皇后的衣袖，便要押她起身。

从未受过这种侮辱的陈皇后怒道：“放手，本宫自己会走。”

十二皇子的哭声始终未断，二皇子突然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