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染站在内殿，白色亵衣外还披着一件金绿绣丝袍，不施粉黛的脸上还透着大病初愈的苍白，最不同的还是那双如寒潭死水般沉寂的漆黑双瞳。

仿佛没有什么能再激起她恢复往日灵动清亮。

季凌安提前想好的那些说辞在见到乔染的那一刻瞬间打散，蛰伏在心底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

乔染看眼前的男人沉默，便接过话来：

“对你季国师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把我当成你和西疆合作的筹码，颠覆北梁，站在权力之巅，这么完美的计划，少了我，就完不成了。”

“我不是......”

“走吧，我不想听。”

少女纤柔的手臂撑着门扇，短短几日便已经消瘦了一整圈，睫毛在眼她睑处映出一片扇形的阴影，整个人像是累极了。

季凌安刚想张口解释的话，在看到乔染泛红的眼眶时，彻底失语。

过了好半晌，才说。

“等大局已定，我会接你回来。”

乔染关上殿门，隔绝了他在自己身上不停的视线。

她靠着扇门缓缓坐下。

她以为再次见面，她会生气，会发怒；可听到季凌安过来的消息时，她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出奇的平静。

也许是早就已经知道结果如何，没什么好解释的。

等到门对面彻底没有了声音，乔染才撑着起身，一步一步挪回到床边。

金秋时节，北梁长公主出嫁。

伴随着日落黄昏，京城街边亮起了一盏盏红灯笼，然而与以往公主和亲不同的是，整齐列队的禁军带着些肃杀之气。

梳妆镜前，少女穿上不太合身的婚服，看向宫女打扮的乔染。

“主子，您一个人，要当心啊。”

乔染安慰的冲桃儿笑了笑，“放心吧，等你和杏儿到了北境，我与你们会合。”

“宫里还有些事情需要了解，我还不能脱身，这些年，委屈你们跟着我受罪，等我们出去了，日子就好过了。”

桃儿和杏儿也知道，眼下只有这一次脱身的机会，她们都是乔染的贴身侍女，在内务府留过名，只能借此机会离开京城。

桃儿与她身形相似，红盖头一戴，一般人看不出来。

“公主，宫里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你解决？我们一起走了算了，等宫里一乱到时候想出来也困难。”

杏儿抓着乔染的手，舍不得松开。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预感，这次离开，会是永别。

乔染安抚的拍了拍她，并没有说明。

宫里平元帝病重，大限就在这两日了，乔源也带人在京城埋伏起来，等她一离开，季凌安估计也会动手。

她在季凌安身边多日，深知乔源不可能是季凌安的对手，可想解决掉乔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怎么说她跟乔源斗了这么多年，败给季凌安，她认，可跟乔源，她必须做出一个了断，否则九泉之下，她又该如何面见那些死去的朋友和追随者。

桃儿杏儿还想说什么，外面响起了小厮的声音。

“吉时已到，请公主上轿。”

乔染最后仔细端详了两眼跟随自己长大的两个侍女，将盖头盖在桃儿头顶。

“走吧。”

乔染垂着头，混在随行队伍末尾。

就在迎亲队伍走到城门时，前面忽然来了一堆不速之客。

“等等。”

打头坐在马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乔源。

韩卫勒住缰绳眯起眸子看向他，似笑非笑：

“我的队伍二皇子都敢阻拦，学规矩的时候打瞌睡了吧？”

乔源对手底下的人摆了摆手，他身后立马有一队精锐跟在了迎亲队伍旁。

西疆的军队见状也纷纷拔出了剑，警惕的看着对面的人。

“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还想抢人？”

韩卫语气骤然冷下来。

坐在轿子里桃儿听到外面的动静，也紧张的攥紧手里的帕子，盖头下那双明亮的眼睛没有惧怕，反而多的是做出赴死准备的决绝。

这个时候，公主应该已经到皇宫里了，就算乔源发现了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