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端起写有‘为人民服务’五个红色毛体大字的搪瓷缸，滋溜儿喝了一口茶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伍二愣子，你越来越本事了啊！”

始终像个小学生般，端坐领导办公桌前的伍凯旋闻声诧异：“老连长，我再本事，也本事不过您。求您高抬贵手，大笔一挥，一万多人的吃喝拉撒饭碗可就保住了。不然我跟宋成杰，我们俩，回头真要找棵歪脖树去上吊了！”

“就是就是。”

宋成杰瞥见领导放下了手中搪瓷缸，急忙抓起热水瓶就给搪瓷缸内添水，“领导，其实也不用咱们军工系统今后怎么照顾厂子，咱们就只是想保住眼下这么个牌子，然后请领导给予厂子一定范围内自力更生谋发展的自主权。请领导放心，咱们保证不向国家再要一分钱的支援……”

两个人，在这位领导的办公室，已经磨了不少嘴皮子。

尤其在打听到说，国庆双节过后，被召回省城的攻坚团军工专家，的确很大可能不再返回玉山，证实了陆卫东此前的推测，两个人更加如同癞皮狗一样，死活都要领导给玉山农机厂留条生路。

“宋厂长，你这个自力更生谋发展自主权，是不是还要省里授权做外贸单？”

“啥？”宋成杰傻愣住。

“当然要，老连长，不瞒您说，我们正有非常大的想法，把农机厂的生意，直接做到国外去，我们要为国家出口创汇，是吧宋厂长！”伍凯旋桌下抬脚暗踢宋成杰。

“没错没错，老领导，外贸出口，将来会成为我们玉山农机厂的主打项目。只要省里肯下放这个自主权，我们一定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一定不辜负省里器重，老领导若不相信，我宋成杰愿立军令状。”

到了这节骨眼上，宋成杰也是豁了出去，先把海口夸下了再说。

至于说，到时候做到做不到，不拼一把，怎么也比眼看着让玉山农机厂这样急性死亡好过一万倍吧！

领导眨巴了下眼睛，补充道：“做外贸出口创汇这想法很不错，省里肯定会大力支持。但是你们这些地方上的同志，脑子里不要只想着落好处，却忘了身为军工单位一份子，应当肩负起的责任对吧！”

“老连长说的对！”

“没错没错，老领导给我们的这条指示很重要，回头我们一定秉照执行，绝对不会只顾小集体，忘记大军工这条根。”

“很好，那这样吧！”

领导下结论道：“玉山农机厂今后外贸单利润产出，无论多少，一律按照百分之五十比例上缴省里，宋厂长能做到吧？”

“老领导放心，玉山农机厂保证完成任务！”

“哈！老连长畅亮，您这下子，可是直接拯救了一万多玉山农机厂职工家属的饭碗命运，回头我发动厂里职工，给老连长您送万民伞来。”

“伍二愣子，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皮带抽死你！妈勒个巴子，啥时候连你伍二愣子都学会拍马屁了。来，既然答应了，你们两个，速度写份承诺书给老子，麻利点……”

不知是坑的伍凯旋、宋成杰，互相看了眼，抓起老领导递来的纸笔，各找了空地，立马伏案奋笔疾书起来。

……

唐安友谊宾馆二楼会议室内。

产品演示完毕，陆卫东又一次变戏法般，将一式两份的中英文对照格式供销合同拿出来，往桌面上一拍。

好家伙！

这专业水准，直接让带队的外宾再没了任何迟疑之心。

尽管仍旧没搞清楚，陆卫东这个半道杀出来跟他们推销军工铲的货究竟什么来头，可是陆卫东这一套超级专业水准的商务谈判、合同签订，那绝对是他们跟老美谈生意过程中才有的标准套路。

而且面前的年轻人玩得更为炉火纯青。

绝对不是临时照猫画虎的蹩脚模仿。

这就很值得他们高看一眼了啊！

再一个便是。

对方手里拿出来的这套多功能军工铲，尽管并非什么大杀伤力的强横热武，但只要是个真正上过战场的军人，自然能够看出其真正价值所在。

那绝对是战场之上最具有性价比的军备物资。

没什么可犹豫了！

大笔一挥，这第一批一万把的军工铲外贸单，于是便这样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内敲定下来。

军工铲的价格，陆卫东最终给敲定在10美元每把，一万把的订单，那就是10万美元。

乖乖当真了不得。

这可是外贸单。

这年头，能给国家出口创汇的企业，每一家那可都是宝贝到不得了的头牌企业。

会议室里，外贸生意正自谈判敲定之际。

几位省外事办的工作人员，得到上级指示，正风风火火奔赴友谊宾馆。

他们这票人，是得了军工系统那位一把手的指示，紧急赶来，准备配合玉山农机厂与外宾洽谈好相关订单。

却压根没有想到，等匆匆忙赶到时，订单早已圆满搞定，农机厂的人，正在与外宾把酒言欢。

至于他们，只有在旁边配合着鼓掌喝彩当人肉墙背景的用处。

消息，很快又层层汇报上去。

这一家伙。

刚刚亲手批了一系列政策文件给玉山农机厂的那位领导，听闻农机厂的小年轻经销科副科长，在外事办工作人员赶到之前，就已经干脆利索跟外宾谈妥了一笔十万美元的外贸单，惊得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伍凯旋跟宋成杰听闻这消息，也是满脑子晕乎冒星星。

怎么也不敢相信，陆卫东能在这么短时间，这么快速度，居然就谈妥了一份价值十万美元的外贸单。

而农机厂所需要产出的，仅仅只是一万把的二代军工铲。

“伍二愣子，宋成杰，妈勒个巴子，你们两个狗东西，是不是提前约定好的，故意来给老子我挖坑，老子现在想收回刚刚答应你们的条件……”

“领导不要……”

“赶紧跑！”

伍凯旋狠拽一把还待要跟领导哭诉的宋成杰，撒腿就往办公室外面跑，“老宋你是不是傻，相关文件都捏咱手里面了，你还跟他哭个屁，赶紧回玉山。对啦！立刻去友谊宾馆叫上陆卫东那小子，别让省里给他扣了人……”

领导听到跑远的伍凯旋那唠叨声，焦躁狠拍大腿，热锅上蚂蚁般来回蹿：妈勒个巴子，好大一块肥肉，好大一块肥肉呀！早知如此，该让玉山农机上缴九成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