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过了是初一。

陆家迁居京城也有年头了，左邻右舍如今处得都相当不错。

在同一片街巷胡同里，没人不知道陆铁柱同志大名，而且陆家几个兄妹一个比一个有出息，这在周围邻居们眼中，陆家那更是最值得交往的好人家。

大清早就有邻居家老奶奶来串门，刘玉莲也是早早大开了院门，老奶奶领着自家小孙子来拜年，别人喊刘玉莲一声奶，忙不迭就给小孩塞一封红包，又果盘里抓一大把的花生瓜子糖果之类的，可劲儿往小孩口袋里面塞。

陆铁柱如今喜欢拎一杆长长的旱烟杆，今天天气很不错，早晨的太阳也不毒，他坐在庭院下一把木椅上，抽一口烟，惬意满满，乖孙女思轩见爷爷烟锅里烟熄了，跑上前来立马当起了小小服务生，手法熟练地给磕掉了烟灰，又从旱烟袋捏足一摄新烟丝出来，将烟锅压得满满地。

咔哒！

又给顺手点上了烟，陆铁柱立刻配合地狠吸一口，眼瞅着打火机那火苗就被抽得直往烟锅里钻了去。

看到这一幕，思轩小朋友就开心地发现新大陆一样：“爷爷，火吸进去了，火吸进去了，爷爷别烧着你……”

邻居家那小男孩捂着口袋抓着红包颠着小步奔了来：“轩轩，轩轩你没有红包！”

思轩小朋友懒得跟邻家小男孩交流，红包什么的，她昨晚的枕头下面塞得满当当一大叠，大清早刚起床还在抱怨来着，说是你们大人给塞那么厚的红包，把她脖子都差点睡落枕了。

邻居家小男孩有点不识趣，还在逗思轩小朋友，干脆将红包拆开，将里面的一张崭新十元大团结抓在手中：“轩轩，轩轩你看，我这是一张大团结，能买好些好吃的呢！你再不理我的话，我买好吃的可不分你呀！”

“布喽喽喽……”

谢思轩有些不耐烦了，冲着小男孩吐舌头做鬼脸：“小馋猫才只想买吃的！”

“轩轩你才是小馋猫……”

“你才是你才是你才是你们全家都是小馋猫大馋猫老馋猫……”

“哇……”

小男孩果断被骂哭了，哇哇大嚎着，转头去找自个奶奶告状去了：“奶，奶，轩轩骂人……”

陆铁柱悄悄冲孙女竖了下大拇指，跟着却故作严肃道：“轩轩，怎么又欺负小虎头呀！”

谢思轩眼珠子骨碌碌飞转，这时邻居老奶奶已经被小男孩拽着走来，刘玉莲也跟在一旁哄着小男孩，隔了老远就责备孙女：“轩轩，大过年的，不许骂人。”

邻居老奶奶也道：“轩轩，你是姐姐，多让着点小虎，小虎将来长大了，肯定会保护你不让外面人欺负。”

谢思轩不作声了，忽然委屈地眼泪吧嗒，这就挂满了小脸蛋上面。

邻居老奶奶见状顿时慌了神，劈手就是一巴掌拍在自家小孙子屁股上：“死孩子，肯定是你先欺负了轩轩，你还敢恶人先告状。”

“哇哇哇……”

小男孩这下不干了，一出溜就坐倒地上，鼻涕眼泪呼啦哭嚎起来，小腿儿在地面上就来回可劲在踢蹬。

这家伙，那新新的衣裤，顿时就沾满了尘土。

看到乖孙女掉起了眼泪，刘玉莲也心疼起来，急忙上来就安慰：“轩轩乖，好孩子不哭鼻子。”

“奶奶……”

“这孩子，怎么还越说越委屈啦！好啦好啦，你跟小虎两个都是乖孩子，乖孩子都不哭鼻子的啊！”

谢思轩抽泣了下，小手飞快抹一把眼泪，很努力点点头道：“好，轩轩听奶奶话，轩轩没有红包也不哭了，轩轩没有红包买不到好吃的也坚决不哭了……”

“呀！”

邻居家奶奶一拍大腿，夸张叫喊道：“瞧我这脑子，进门就顾上说闲话了，小轩轩别生气，是秦奶奶粗心大意，竟然忘了给咱们小轩轩派发红包了。”一边说着话，老太太从衣服口袋摸出一封红包来，很不好意思地蹲在了谢思轩面前：“来，叫声秦奶奶好，秦奶奶给我们小轩轩派发新年大红包。”

“秦奶奶过年好！”

“哎哟哟，瞧瞧，到底是心灵智慧的小丫头，瞧这小嘴巴儿多乖巧，比我们家小虎这笨头笨脑蠢小子真是强出一百倍。来来来，红包收好，小轩轩快快长大，将来肯定会是个拨尖的可人儿！”

“谢谢秦奶奶的新年大红包，祝愿秦奶奶幸福安康，长命百岁。”

“呀，好好好，小轩轩真乖，谢谢小轩轩的祝福啦！”

谢思轩拿到了邻居秦奶奶的红包，立马冲着一旁被大人冷落后已经自动止哭的小男孩晃晃手，炫耀道：“看到没，我现在也有红包了，我有一张崭新的五元工农兵！”

小男孩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梗着脖子道：“哼，反正你红包没有我的大，我这张是十元的大团结，我能买到好些好些好吃的，反正就不给你分，一点也不给你分……”

“奶奶奶奶，你过两天带我去新华书店好不好呀！”

“小轩轩，大过年的，你跑去新华书店干什么呀？”

“秦奶奶给的大红包，我要拿去新华书店买好多好多好多的课本和试卷，我要用红包买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知识……小虎子，你要不要也一块去呀！虽然你红包只比我的多一倍，但你肯定能买到的知识，会比我多出好多好多倍……”

“不要不要……”

小男孩这下彻底不干了，转身就往门外跑，边跑边喊：“我要买好吃的，我要买玩具，我要买鞭炮，我就是不要买课本和试卷……”

得，看样子这是受刺激不轻，一刻也不想在陆家院里再待下去了。

邻居秦奶奶见状，只能赶紧追在小男孩屁股后面，一边喊着让孙子跑慢点，急吼吼追赶着教训着。

直到跑出门外老远的距离，还能听到祖孙两人那大呼小叫的声音。

东厢房窗户玻璃后，陆亦轩可是全程目睹了自家闺女如何对付邻居家小男孩，甚至这后来对付邻居家秦奶奶那招，连他这个当爹的看到后，都不免是有点炸毛。

好闺女，你过了这个新年也才六岁的小丫头片子，你这都哪儿长出来的心眼子啊？

“老谢同志，咱闺女这聪明劲，你都怎么教育出来的？这小小年纪，就能把邻家大人小孩唬得团团转，这也太妖孽了吧！”

“姓陆的，别一大早就忤那儿自卖自夸让人犯恶心成吗？

反正我谢春莹这辈子就是给你们爷俩命里注定当牛做马的奴才，我是长不出这些个心眼子，真要妖孽，那也是你下的种太妖孽了……呀！你个死东西，大白天的别瞎闹，小心给爸妈还有孩子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