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突然的情绪波动，樊仁一穿越过来，特别是从那段“没有概念的煎熬等待”过后，他便很明白，自己的心中有一种情绪亦或者一种声音在倾泻、在吐露着他没有表达出的念头。

最开始的他只是认为，这种情况只是常见的因为长久的孤独，自己心中的焦虑被放大了而已。

不过对照起时间，自己那么久的时间之后，自己竟然没有失语之类的症状，相比之下那飘忽不定的低语声已经是不幸之中点万幸了。

可是后来他意识到不是那么简单一回事，尤其是孔林震亲口告诉他私下有时候自己神神叨叨窃窃私语，还满口脏话的时候。他虽然凡事不会妄下结论，但是对于自己的训练他颇有信心，自己绝不是那种程度便会有此反应的人。自己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很多。

他第一反应，也是他原世界的惯有思维，断定他有了一定的人格分裂。可是他的症状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

另一种可能便是虚无所说的煞力的副作用，此刻的他应该就是常说的“走火入魔”状态，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现实世界之中正在做何事。

更不用说他眼中的他根本不是拿着惊蛰在面前乱挥，周遭更不是什么鸟语花香，而是一片灰色的世界，正对面的。

不是孔林震的面庞，而是另一个熟悉的面具，那个曾经的对手最鲜明的鬼影面具。

“你不可能在这！”樊仁冰冷的眼神给自己与所见的一切下了不可质疑的决断，而那人也是回应，狞笑地摘下面具，那是樊仁自己的面庞。这一次，适才镇静下来的樊仁却慌乱出了一丝纰漏，而就是这一刹那的心神松懈，他被有机可乘。

那镜像的樊仁的瞳孔的黑红以及扬起的嘴角鲜红，成了这片灰色的世界的异色，那么浓烈鲜艳，甚至有些刺痛。一瞬间便抓住了兴许转瞬即逝的机会，四肢张大的像畜生一般飞扑过来。

桀桀的笑声在短暂的对话之中响起，尖啸着回响在樊仁耳边，每一次动荡都是一次直达心扉的挑衅。樊仁的眼神愈加低沉，眼神之中闪烁着寒光。

“真是可怜，没路可走？没路可走！身处异界无路可走，无人可依，无物可用！”那心魔再次地嘲讽道，那桀笑的脸贴上樊仁的脸的那一刻，樊仁感觉自己像被扭转了一样，他看到瞬间带上了面具的自己抬起了头。

那自己现在又是谁？

面具之中还有着那黑红色的瞳孔，那张咧开嘴角大笑的面庞虽然看不见，但他心中却笃定着它还存在着。

“不，我有路可走，我至少有孔林震帮助，有虚无这个‘金手指’。等我出去之后，虚无一定可以有办法处理你！”樊仁心中劝说着自己，一拳挥向那张人脸。

挥拳之果决，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张酷似自己脸面具一样，虚假、脆弱、故作玄虚。

然而，这一拳如同挥在空气上一样，眼前的面具没有消散，反倒是不知怎么更远了一些，就像是原本只有咫尺距离的二人，他们之间凭空多出了那么一段距离。

从未遇到过的情况不免让樊仁惊疑了片刻，他必须克制住自己的心绪，转动自己的大脑，否则绝无破解的机率！他让要自己重回冷静的状态。

对面的他并不打算给他机会。

“你真的这么想的吗！无为无用！他人鱼肉！仔细看看吧，我这张脸。”

循声而去，二人的原本多出的距离化作虚无，那张面具就在身前数步。这次，不再是樊仁的脸，其上的纹路更不是虚无所化那般，而是他曾经常带的掩饰，对面的黑影俨然是那个藏于黑夜之中，面具之后的人。

“这张面具才是你最初的脸。”一句不知从何而来的话回响在心中。

面具凑近，没有先前的凶戾，反倒是带着冰窖一般的幽冷问道：“那么现在，你的脸呢？”

“是这张吗？”面前闪现出孔林震的面庞，但眉宇神情可辨别就是孔林震。

“还是这张？”那是有着孔林震面庞的自己，与这副面庞不符的坚毅与冷血。

“看来还是这张！”眼前再次换回了曾经装束的自己，可樊仁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他感觉到陌生，先前最初看到的惊诧都荡然无存，对这个明明就是自己的人感觉陌生。

是因为时间吗？他自问道，但否认了。

他心中却已经有了的答案，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是因为眼前自己正常的面容，只是一个时常不正经，很少务正业，无法为敌人带来恐惧的面具吗？不是那个带着黑色面罩，做事果决，决断干脆的，自己愿意去成为的化身吗？

都不是！

真是讽刺！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得出的答案，都不知为何有这个答案，他本能的去回答了“都不是”。他甚至无法去解释，仿佛这些就都是否定的，可如果继续追问他“什么是？”的时候，他又会因为寻觅不到而一直无法回答。

非要说的话，他只能说自己早就不是那个有着不切实际的侠客梦的少年了，更不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第160章 炼狱修罗

当答应训练的第一个瞬间，那个幼稚的男孩无论他的意志如何，都必然会作为一具尸体掩盖!与此同时黑暗之中诞生了一个杀手，面具、名字，不过都是一个符号，而赐予它们意义的是自己！

如果非要在黑暗之中执行正义，那么自己义无反顾，但那张面具绝不会成为定义自己的面目。

他一拳挥出，想要打碎这一切，他甚至能够意识到这可能是心魔的影响，可是当他的拳头轰在面具之上时，却是结结实实。

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将其弹飞倒射过去，他在空中急转身形，手掌与剑身一同扣入地面稳住身形停下，却不想那曾经装束的自己也已然瞬身过来。

一阵失重感，随即他便感到自己被狠狠在压在地面上。

“地面上？”

樊仁回过头却发现自己所处的根本不是理应的土地，而是在一片人肉腐堆之上，一双空洞的眼眶与自己对视着，其深邃的黑暗让他吞噬着他的目光，周遭的环境分辨不出分毫。

“人呢？”撕开吸引，扭过头的樊仁惊疑。

眼前一片灰色，所见之处尽是灰色，他寻不到、感觉不到危险、生息。

“你是在说我？”

身后的声音让樊仁转身，可那不应该是那头骨吗？自己何时变成站立的姿态了？转过的刹那樊仁意识到。来不及咒骂其只会背后偷袭，这一切都晚了。

一阵强大的掌击打在他的腹部，再次被击飞的同时背部又遭到重击，这么一前一后被玩弄一般。方位在不断的打击下让其完全丧失了对方位的感知，煞力的能力让樊仁折断的骨骼不断复原，可是樊仁也清楚，这是有极限的，他必须找到机会！

管你是心魔还是什么精神分裂，岂可如此羞辱！只要抓到一个机会，我要覆灭你！

疼痛化作了振奋的力量，兴许这就是煞力的优势！樊仁倒转身形，凌空扫腿向眼前的空白，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却随着一脚的下落，樊仁感觉砸到了物体——是一具骸骨，他正欲随着本能落地对其继续攻击。

一股无法抗拒的拉扯力又死死的栓住了他的四肢与头颅，眼角的余光告诉他那是一条条人类的手臂，密布的如同用木系释放的功法的藤蔓一般繁密。

“真让人恼火！”肌肉膨胀着，青筋一道道涨开。樊仁尝试地奋力向前拉扯，却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原先理应在眼前的骸骨也是不见了踪迹。放弃？现在，绝不可能！

手臂们消失了，就这么突然的又再次消失，自由的空挡让樊仁失衡，踉跄双手撑在地上，有些狼狈，可怒火中烧的他怎会在意这些？

没等他起身，那又不再是地面，而是一滩液体，原本黑色的地面变得清澈，液体之中这次再没有其他的样貌，只有他自己的样貌。

“你是谁？”樊仁失神脱口而出。

“你是在说我？”声音从耳旁传来，而倒影之中丝毫不见他人的踪迹。

为什么醒不来，为什么醒不了？先前被幻觉重击自己没有丝毫昏厥的迹象，不过也是，在幻觉之中昏厥，哪怕真的实现，恐怕也只是进入更深一层的幻觉罢了。

真的只能战胜他才能破除？樊仁的鼻息逐渐加重，他反手一肘，可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却无实质感，甚至连被擒住的感觉也没有。

樊仁低下头，却发现自己另一只手上还有一柄黑剑，它好像与自己的手是一部分般，原先竟然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

再抬起头，那人又出现在眼前，他手背在身后，一步步坦然走来，面具之后发出得意的笑声。

“有完没完了？”樊仁再没了以往了的平静，低吼的同时，身上翻涌起一层层波动的红浪。

“给我死！”

樊仁身上炸开血红色雾气，双眼放出红光，亮丽刺眼之强，俨然成为这灰色世界之中最鲜亮的东西，黑色的成为他的尾色，飞速移动残影如同张开翅膀扑向猎物的猛兽。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真正算是能够较为任意使用的煞力，第一次尽数被樊仁释放了出来。

可那心魔依旧笑声依旧，甚至更加狂放，丝毫不惧那不断拉长的红线逐渐逼近自己，似乎这就是他想要的。

无数的枯骨在从不知何处拉住樊仁，如同无数无法挣脱的枷锁一般，嘶吼声响彻，死死用力拉回的躯体上一点点显出裂痕，却没有丁点鲜血的颜色的出现。

不知多久的厮杀后，樊仁的走在黑色“水”面之上，身后是堆砌起小山的零碎骸骨，“该死的东西就不该动。”他嘴里一边骂着，一边用嘴将手臂上被撕开的一条长长的流血皮肉捆在了黑剑之上，将其与手捆紧，阻挡他的幻觉从未消失，那面具仿佛近在咫尺，疼痛如同兴奋剂催促他向前，鲜血如同指路标指明敌方向。

“我也不管什么幻觉不幻觉了，我今天就是要打碎你！”

“如果回不去！那不如就在这世界一直变强走下去，煞力？不过是我更方便融入接纳这个世界的工具，我绝不可能被蛊惑！”

骨山越来越高，越来越长，原本的人体高度一点点的变得有两人高，比酒楼高，比小山高。兴许相比时间，这小山的变化更加具有概念性。

直到一具只剩血肉的躯体挥舞着黑剑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他的眼球危险挂在眼眶之中，总有掉出来的可能。迸发着杀意，他的脚步没有片刻放缓，即便他已经是风中残烛，但是路还没走到尽头，那就还要继续走下去。

“南墙呢！”血珠从口腔之中溅射而出，血人的声音沙哑万分，说完，身体便直直倾倒下去，却被他的刀扶住。

刀身已经如同他的身躯一般支零破碎，而那心魔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面具在他的脚下躺着，直到细若游丝的樊仁蹒跚地走到他面具，他没有在意那心魔，流着鲜血的手指径直敲向那冰冷的灰色面具。

惨白的指骨敲入了面具的眼眶之中，其中再没了先前的黑红，只有空洞的黑色。

两声细微的咔嚓声响起，那笑声像摆脱了躯壳一般，回荡在空中逐渐消散。

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樊仁整个身子向前倾倒，这次，迎接的他的的确是实在的，结实的物体。

不是预计的亲切土壤味，亦或者温度的再次回归，环境动人的袅袅春风，而是冰冷与粘稠。

他飞快地爬起身，大口的喘着粗气，生怕自己依旧还在与心魔斗争。

可眼前的一切，荒芜的黄色的地面，自己身旁的惊蛰，脚下结实的土地，以及.......周遭如同遭受了爆炸一般的地形。分明已经结束了。最直观的便是自己“惊”醒的表现。

“结束了吗？那刚才又是什么？”樊仁喃喃自语道的同时，好像意识到什么，手飞快地摸向了自己的脸庞。

光滑的质感没有异常，却没有皮肤、肉体应该有的温度，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脸上是什么。

“虚无，下来。”

樊仁的语气之中带着落寞，他没有用手去摘下，而是任由一股冰凉感由自己的面部滑行着从脸部滑向衣服之中，随后在意识不到的时候消失掉那种冰凉感，就像成为了自己的皮肤一般。

“这才是我的脸吗？”樊仁看着四周破败的场景，眼中闪烁着泪光，沉重地叹了口气之后瘫软在地。

纵使孔林震被第一时间唤醒替换过来，尽可能快又好的掩盖破坏的痕迹，他还是消耗了好多时间，这荒地虽然还是一遍枯黄，但是却也是已经翻新了一遍。兴许，再过数月、数年。这里还会长出嫩绿。

等到他到达罡风洞的时候，一个双手抱胸面有恼气的女孩站在那。

汗水从孔林震的头上流泪，炙热的喘息呼出。

“你去哪了，让本小姐等这么久。”

孔林震嘴角扯了一个疲惫的笑容，扯开话题道：“没什么，路上遇到点事，结果还碰灰了。”

心虚的孔林震忍不住还是瞥了一眼荀渊前辈，后者没有任何表示，这才有所心安。

“樊仁怎么做到半个时辰，能造成让我全力用了半个多时辰才填起来的坑？”讪笑的孔林震心中忍不住内心发问。

“刚才就是煞力噬心期的反应？”没有意识到外面发生的一切的樊仁问道。

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醒来之后总会觉得缥缈虚无。但相比美梦，噩梦则往往较为清晰。

虚无已然化作人型，站在对面的她，头略低下，显得弱小乖巧。她的回答并没有缺席，“的确没错，但您的反应却逐渐异常，我不得不出现摄入中断。”

樊仁没有打断，而是神色严峻的等待下一步解释。

“理论上，煞力的修炼只有在境界跨越的时候才会有如此反应，哪怕是压抑情绪，也不至于主动有如此走火入魔反应，还远未到那个时候。”

“程度？”樊仁简单地问道，口气之中没有波动，就像这不是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是自己目睹到一样。

虚无停顿了片刻，“您目前的反应来看，至少是噬心五重才该有的反应了，也还是我中断时候的程度。如果我不打断，您必死！”

“如此吗？需要一个给自己一个不时之需的桎梏了。”樊仁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自嘲地说道。

“如果您能用您的意识情况下，采到那位谢雨的元阴，虽不能一劳永逸，但后两阶段，即化魔、铸骸可保证顺利晋升。”虚无说道，樊仁将目光转向它，如同冰冷的剑尖一样。

他没有否认也没同意，甚至都没有回复到自己听到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