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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中簪

作者:骰京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45.3万

第136章 特别的音码

书名:盘中簪 作者:骰京子 字数:3063 更新时间:2024-11-16 15:52:07

甲板上的舞会正举办得热火朝天。萨克斯神秘美妙的乐声仿佛点了一把火,人们左右相拥跳着欢悦的舞步,他们的脸颊因兴奋而涨得红扑扑的。

音乐进入高潮,轮船上空升起两簇金花,在夜空中挥洒出金灿灿的星子。音乐,热舞,飘带,美食,甲板上仿佛在举行一场小型盛会。

此时,甲板上方的跳舞场也是乐声靡靡,江未已置身于混乱的灯光和缥缈的烟雾之中,表情模糊,只那冰冷的眼神如同黑夜中嘶嘶吐着信子的蛇一般,冷漠地注视着盛会。

身侧忽然被什么人碰了一下,江未已皱眉,斜眼瞥去,却望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齐思铭右手捏着一只香槟杯,罕见地褪去了巡捕房的制服,一身休闲笔挺的黑色光面西装,衬出他身上富家公子的气质。

此时他眉头紧锁,左右张望着,像是在找什么人。

视线扫过全场,他失望地叹了口气,眼神落到江未已身上。

“江小姐?”

齐思铭惊讶地瞪大了眼,徐徐向江未已这边走来。

他怎么在日本轮船上?

江未已不禁又多打量了他几眼。

从前只知巡捕房是洋人走狗,未曾想齐思铭竟与日本有不解渊源。

舞会那次小辣椒与齐思铭正面刚的事情江未已听说了,想必在他心中她的形象必定泼辣万分,便夹带着情绪白了他一眼,抱着双手没搭理他。

他却对江未已的态度置之不理,反而急切地低声询问:“你怎么在这儿?阿释呢?阿释也在船上?”

江未已冷哼一声。

早闻张怀瑾同他在西洋同学过一段时间,但你齐思铭这狗屁还一口一个阿释叫的亲昵,她听着正想一巴掌掀过去。

她硬邦邦道:“有事。”

齐思铭眉头一拧欲语还休,强压下怒意:“不管你此行去日本所为何事,乖乖跟阿释待在房间里别出来!”

江未已对他这关切的态度感到怪异,皱着眉看他,他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低头抿了口杯中的酒,把眼神抛向别处。

江未已轻笑一声:“齐探长还真是尽职尽责,不论在何处都要保护人教训人。”

她另起话头,语调中带着轻蔑:“齐探长此行前去是拜访亲友啊,还是休闲度假啊?”

饶是有良好的自控能力,齐思铭还是几不可见地紧了紧握酒杯的手。

“执行公务。”

江未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高高地看着他:“你是租界的齐探长,又不是上海的探长,这出了租界,还有公务归您管?”

齐思铭被问得一噎,眼中莫名有几分慌乱,故作轻松道:“租界里也好,租界外也好,事关梨花白,我总还是要插上一脚。”

江未已的身子不可觉察地颤了一下,齐思铭的下一句话令她松了口气。

“不知江小姐知不知‘梨花白预告函’一事?梨花白还真是欲壑难填,平常在租界与她交手便已见识过她的手段,我还疑惑她最近怎么没动静,原来是把目标放到日本人的船上。”

他捏酒杯的手指发白,怒道:“她偷什么不好,偏偏要上蝴蝶号,偷的偏偏还是石井少川……”

江未已听得云里雾里,石井少川怎么了?就算这回真是姑奶奶我,我偷什么也不用提前跟你知会一声斟酌损益吧?

言毕,他再次叮嘱:“船上很乱,石井少川雇佣了不少保镖,船上也有不少日军,你和阿释能不出房间尽量别出房间!”

听完齐思铭的解释,江未已心中又升腾起疑云来。

齐思铭虽是洋人走狗,但绝非亡国奴,千里迢迢上贼寇的船上观看她如何偷盗这一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十分荒谬,齐思铭也不例外。

难道说,齐思铭此行前来别有所为?见方才他步履匆匆左顾右盼,倒像是在找人。

江未已高深莫测地打量了他一眼,他被看得不自在,江未已接下来的话令他一惊。

“齐探长该不会是在找人吧?”

齐思铭自嘲地笑了一下:“倒是瞒不过你这双精明的眼睛。”

他旋即回刺她:“阿释生日宴时还开展募捐会,好一个爱国人士,如今却现身于贼寇的船上,不讽刺么?”

这下是江未已的脸挂不住了,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暗骂齐思铭无论何时都要与她争个胜负。

“方才你说你在找人,敢问找什么人啊?”

齐思铭双手撑在凭栏上,捏着酒杯的手不停摩挲着杯座。

“找我的弟弟。他年纪轻,淘气,上错了船,我想寻他回去。”

江未已蹙眉忖度,试探性问:“他……是汉奸?”

齐思铭噗嗤一声笑出来:“江小姐言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非但不是汉奸,反而是一个明公正义的傻小子呢。”

“傻?那你觉得什么是正义?”

齐思铭不假思索:“利益。”

“利益……”

“不损害他人的利益,不令他人损害自己的利益,是为正义。”

“倒是同怀瑾说的‘贵己’一词大同小异。”

她啼笑皆非:“那你觉得,你现在的工作是正义的么?”

齐思铭有些意外她会这么问:“你说巡捕房?当然。维持租界秩序,维护每个人的利益,自然是正义。”

她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看着他的眼睛,语气中的审慎令齐思铭不禁一颤。

“那梨花白呢?她偷盗的对象尽是破坏他人利益的人,那些人本质上就不是正义的人,他们的利益也不是正义。她所做之事可不可以理解为维护公道与正义的事?”

齐思铭避其锋芒,沉声道:“她有她的道,我有我的道。每个人的出身、生活环境的不同,决定了每个人立场的不同。或许她是对的,但我也许永远无法理解,也不会轻易改变我自己的道路。我坚持我心中的正义。”

江未已付之一哂。

江未已余光恰好瞥到楼下甲板,身着红色旗袍的白鸥亲昵地挽着一位大腹便便的小胡子男人往里走去,白鸥妩媚的吊销眼往甲板上的她一看,江未已了然。

齐思铭垂眸忖度着“正义”二字,回过神来时,江未已早已不见踪影。

客房舱内,猩红的绒布地毯像一条红色河流在廊道中流淌。已是夜深了,甲板上还在欢愉,但客房舱中不喜热闹的旅客们早已悄然入睡。

但此时,廊道内却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女士的高跟鞋噔噔声与男士的皮鞋踢踏声交织在一起,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白鸥纤细的身躯勉强地架着冲田道一,冲田道一喝得酩酊大醉,白鸥好似他腋下的拐杖,半撑半走地回到自己房前。

冲田道一的房前站立着两名日本士兵,他们各手执着一杆乌黑长枪,长枪上的刺刀闪着骇人的光亮。

不仅如此,整条廊道左右的房间都被清空,作军官们的休息场地。

白鸥额上已是满头大汗,门前的卫兵见状连忙去给她搭把手,将二人送入房后迅速退了出来。

白鸥把他抬上床,冲田道一的酒中被她下了药,酒意加上药性,冲田道一睡得死沉,鼻腔中发出满足的鼾声。

白鸥冷笑一声,起身边梳理头发边往外走,门卫没有拦她,她按例是要去与别的军官承欢的。

白鸥扭动着窈窕的身材往外走去,高跟鞋踩在绒布上咯噔咯噔的,一刻钟后,廊道内却又响起高跟鞋的声音,只见不远处白鸥又复返回来,不时低头在珍珠手提包里翻找着什么,像是忘拿了东西。

她大大方方地进了冲田道一房中。

关门的刹那,江未已倚在门背上深深松了口气。

要说不怕,那是假的,她的手脚冰凉,经过士兵的刹那腿肚子都在打颤。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定神,手脚的颤抖终于平复下来。

她快步走到床边的办公桌后,垫脚取下办公桌上的莫奈油画,油画后果真出现了一个暗匣,不消说,暗匣中安置的便是那久仰大名的密码箱了。

她摩擦着手掌,心里升腾起一股异样的兴奋,熟稔地捞过桌上的一只玻璃杯反扣在密码箱壁上,右手轻轻旋动起密码盘来。

正确数字后对应的构造与其他数字肯定不同,它负责推动密码箱中的机械,最后打开所有锁阀。这是制造密码箱不可避免的步骤,因此正确数字推动时会有特别的声响。

江未已左耳紧贴玻璃杯,紧锁着眉头,眼睛紧眯着,密码盘在她掌中齿轮般缓缓旋转,像是为八音盒上发条,不久便会吟奏出动人乐章。

一圈推完,江未已杏眼猛得一睁,额上细密的汗珠大滴大滴地往下砸着。

没有……

每个数字推动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她失声惊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