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道长，在长长的荒草里四处翻找，石铸的罗盘指针摇晃得厉害，显示那只小妖还逗留在这附近……可是他几乎把这小小的地界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道长陷入沉思，山鸡怕水，这妖怪又不可能躲在水下，怎么会到处都找不到呢？

罗盘也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干扰，一直晃动个不停，就是不像以前一样给他指明方向。

老道长眼皮微垂，清了清嗓子，使计诈那山鸡精：

“小妖，别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你要是主动出来，我念你修行不易，可以饶你不死！”

佩兰在水底听得一急，五彩的山鸡爪子抓啊抓，灵敏的脑袋也转动个不停。

佩兰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在水底焦灼不已。

她伤势严重，因为与允雾宗的大弟子长孙枯斗法，内丹损耗，现在又被金光术法伤了体肤，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她现在根本不是那老道的对手，好不容易修行进千年，最近刚刚才因为强大的妖力被妖王大人选在身边护法，她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她不想死。

要不还是识相点儿，活着更重要，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决定出水，与那老道承诺。

佩兰扑腾着就要往上游。

悦宁连忙伸出小爪爪，一把拽住佩兰。

被山鸡精的反应无语到了，悦宁碧绿色如清润玉石般的瞳孔眨呀眨。

怎么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你这么个大妖怪就不能有点儿心眼子吗？

稚嫩还只是女童音的声音再次响起，悦宁的爪爪死死薅住山鸡精佩兰的几根五彩斑斓的鸡毛。

“鸟姐姐，别出去，他骗你的！他要是会放过你，就不会盘桓在这里不肯离开了。你别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佩兰觉得小黑猫说得有道理，便也没动，五彩山鸡这才正眼看了看这只小半妖。

黑色猫猫……她记得南边神山氏的上一任族长就是黑猫。那一支族肆意妄为得很，他们的名声可不大好。

果不其然，竟干些丢他们妖族脸面的勾当。

佩兰完全被小猫吸引了注意力，鸡头动了动，她问悦宁：

“小猫，你叫什么名字？”

悦宁示意佩兰落到河床上。溪水虽然很清澈，但是靠近岸边的部分生长了大量的水草和藻类，人站在河岸边根本看不清水底的情形。

两只陆地生物就这么闲话家常地在水底聊天。

“鸟姐姐，我叫……悦宁。”原谅悦宁实在叫不出原主现在的名字：苟三妹。

她是猫猫，怎么能叫狗呢？

现在她准备装装可怜，留在佩兰身边，再找到反派，便装作不知道自己的姓氏：神山。

五彩山鸡窝在河底的沙地上，非常人性化地歪歪头问：

“你几岁了？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吗？”

黑球球小猫，摇摇脑袋，两只小爪子耷拉着，扒扒沙子，水汪汪的绿眼睛看起来可怜地要命。

“我八岁了，我只知道我不是人，呜呜呜呜~~村民们拿锄头打我的背，还拿臭鸡蛋砸我的头，他们都要杀我。”

跟万妖岭那群混账二百五，泼妇骂街，骂惯了的佩兰尴尬地咳了咳，不怎么会安慰小妖怪。

“哦。”

悦宁：……

白莲花可怜兮兮技能，惨遭滑铁卢的悦宁立刻转变策略。

升级版阳光小太阳，立刻眼睛亮亮地跟五彩山鸡佩兰邀功。

“鸟姐姐，我现在不怕了，我能自己保护自己。我偷了一个道人的避水珠，现在只要有人打我，我就躲到水里面，谁也找不到我，嘻嘻。”

然后小爪子又戳戳佩兰的彩色羽毛，道：

“虽然我们长的不一样，可是我们都是会说话的小动物，我帮了你，你能告诉我你知道的吗？我是到底什么东西？我真的是妖怪吗？”

看悦宁委屈的小表情，佩兰就来气：“妖怎么啦？！那群黑心肝的人可比妖可恶多了。那群人类凭什么说我们是怪？他们才是人怪嘞！

不知道几斤几两的东西，抢了别人的领地，夺了别人的宝贝，还声称自己是什么匡扶正义的君子！哼！我真要笑拉了……”

骂完，出了气，佩兰恢复耐心，鸡爪子抬了抬道：“不过你还不算是妖，你是半妖，就是妖和人苟合出来的东西。”

没有被佩兰的戾气吓到，猫猫好奇问：

“苟合是什么东西啊？”

佩兰语塞，突然有种不想带坏小孩子的责任感涌上心头。

“咳，你长大就知道了，反正，你人跟妖都不是，想活着，只能假装是人。妖你装不了。

像我一样厉害的妖，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的身份。告诉你，别的妖可没我这么好心，他们见了你，肯定把你这个小家伙一口吃掉！”

黑乎乎毛茸茸的小猫抖了抖，瑟缩成一团。只露出两只透着水光的大眼睛。

“鸟姐姐，你是很厉害的妖怪吗？”

佩兰小脑袋一翘，在无知的半妖面前吹起了牛皮：“哼！那当然了。我可是万妖岭最厉害大妖了，没人打得过我。”

小猫奇怪地咦一声：“咦？那你怕那个道长干嘛？你打不过他吗？”

佩兰一梗，强行挽尊：“我是之前受伤了，我要是没受伤，十个老道也不是我的对手！”

“哇~好厉害！鸟姐姐，我也想像你一样厉害。”

佩兰对小半妖的吹捧很受用，心下有些欢喜。

佩兰自知脑袋不大聪明，经常被万妖岭上那群嘴臭的家伙嘲笑奚落。修为比她低的妖，虽然面上不敢议论她，可她知道，私下里这群小妖们都是怎么骂她蠢的。

她虽然妖力强，但是心里始终是自卑的，被骂了太多年，她也学会了用更尖酸刻薄的话怼回去。

她甚至因为太蠢，投靠妖城的时候，被妖王大人嫌弃了好几次，和她修为差不多，甚至还没她厉害的妖，有不少在她之前早早就被妖王大人收在麾下做事了。就只有她，千辛万苦修炼到这样强的地步，才勉强被妖王司马战收编，在和修士对垒的时候充当前锋，吸引对方的主要战力。

吃的苦最多，受得伤最多，却是最不受重用的。这次甚至被允雾宗的大弟子长孙枯削去了半边妖丹！

妖力溢出，她差点就死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虎落平阳被犬欺，遇上个她以前都不屑得对付的散修道人。还被逼迫到了化成原型的地步，真真是奇耻大辱。

落难的五彩山鸡一身的羽毛都笼罩了一身雾蒙蒙的颜色，没有以前光泽润亮了。

她有恩必报，小猫帮了她，她也愿意帮她一把，本来是想简单教教她怎么隐藏妖力，混迹在人群之中，没想到，听她的意思，竟然是想做妖？

有志气，但还是自不量力。

佩兰问悦宁：“你不当人了？”

悦宁：……

总觉得这位姐说的话都很有歧义，要不是她身上是纯真的妖气，悦宁正要觉得佩兰是被现代互联荼毒，穿越过来的网瘾少女了。

猫猫眼神坚定：“我不做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