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老雄浑的声音顿了会儿，才道：

“不必了，那妖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我杀它也不全是为了你，不过，你既然也是修道之人，我便承情，请你答应一件事。”

东方江篱抬头望天，看不见前辈在哪儿，但是依旧尊敬地回答：

“前辈请说。”

“我有一友，她虽为妖，却从未造过杀孽，修行千年，殊为不易，只可惜世人无情，无情道人还是滥杀无辜，害她枉死，她和她的女儿何其无辜，望小道友来日除妖，要再三思量而行~”

说完，不等东方江篱回答，声音便如迷雾般消散无踪了。

随着声音消失，围堵东方江篱的罩子也化作浅金色的星点，不见了，东方江篱小小的身影跪在杂草上，神情恍惚。

此刻，东方江篱小小的脑袋有大大的疑惑。

妖竟然也分好坏？他此前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言论。

流落街头的时候，他听百姓们议论，说妖是这世上最邪恶，也最恐怖之物。

小妖魅人心智，吸人精元，引人入歧途。大妖食人骨血，尸积如山，给百姓带来灾难。

后来，他被师父带回允雾宗，师父只教导他努力修行，叫他早日学成，降妖除魔。

师兄们督促他努力学习课业，教他妖怪们害人的时候有多凶恶，告诉他如何练剑才能斩杀妖魔。

入山三载，他眼见着宗门的弟子被妖魔所害，死的死，伤的伤，似乎所有人对妖都只有仇恨。

他深深疑惑了，妖，也和人一样，有好有坏吗？

……

悦宁目的达到，飞速朝着北边飞奔，与佩兰汇合，两人成功甩开长孙术和长孙可容，回了妖城。

黑曜石铸成的妖王宝座上虚位以待，妖王不在。下首的副座上，倒是坐着一个墨绿鎏金袍服的男子，座位的下方站立了三个拢在黑袍子里，连面容也遮挡住了的人影。

佩兰跪地拜倒行礼后，站立垂首，复命道：

“禀大护法，密林一战，我将允雾宗大弟子长孙枯重伤，他现已元气大伤……”

佩兰说了一大堆战况，就被大护法长屏退到一边。

妖王闭关不在，由妖城大护法，长风，暂时顶替妖王处理政务。

长风看着沉稳内敛，其他四位护法对他还算恭敬，他分析完密林的战况便开始听下方一众妖兵反馈的妖界问题。

悦宁没见到想见的人，趁着妖城里黑乎乎的一片，没有人注意到她，就偷偷溜出去了。

她最讨厌领导开会，以前做魔界大护法，都是她给别的魔开会，她在上面指点江山。现在听会的人是她自己，悦宁就坐不住，无聊地想开溜了。

悦宁：怀疑天道是在点她，行，以后有机会，自己还是少开会吧。

跟着系统的导航，悦宁来到了妖王寝殿前，这里一路全是卫兵防守严密，尤其是守在殿门口的两个妖兵，实力竟然不比前面议事殿里的几位护法差。

要不是她有系统强大的作弊利器，根本无法畅通无阻地来到寝殿前。

悦宁仗着隐身法宝大喇喇地走进寝殿，没想到却被守门的黑袍人一剑差点削掉了尾巴。

看着掉落的几根毛毛，悦宁眼疾手快，把毛毛握进了爪爪里，免得它脱离自己，没了隐形道具的加成，显形出来。

悦宁也吓得赶紧把嚣张翘起的尾巴垂下去，好家伙，这守卫未免太敏锐了吧？！

瞪了一眼拔剑的黑袍子，悦宁心疼地把自己的尾巴抓过来，安抚地摸了摸。

悦宁：(??ˇ_ˇ??:)

还好只削掉了薄薄几根毛毛，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要是给她削秃了，她非挠他咯吱窝不可！

旁边的黑袍子，语气不满地问抽剑的黑袍人：“尹沐剑，你抽风啦？这儿又没人，你对着空气乱砍什么？吓老娘一跳。”

悦宁听她声音酥人魅骨，鼻息又闻见黑袍子底下的香气袭人，骂人的声音都这么婉转，约莫是位妖娆的美女妖怪。

将玄铁剑收回剑鞘，拔剑的黑袍人语气平淡：

“不知，只是刚刚一瞬间，我感觉到了这里有一丝压迫感，抽剑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请二护法莫怪。”

二护法？悦宁从佩兰那知道，二护法红棉，一只蛇妖，本体是红色，三角脑袋，剧毒的那种。

佩兰在水底可跟自己吐槽了红棉不少坏话。

“小猫，二护法红棉最讨厌了，妖艳贱货就知道在妖王大人面前说我坏话，害得我好端端被妖王大人责骂。”

“小猫，红棉全身是毒，见了要绕道走，知不知道？”

“小猫，你不知道那个红棉多得意，仗着有妖王大人的宠信，一天到晚拿下巴看人，嘚瑟得不得了。”

……

外袍遮挡了她的面容，悦宁稍稍动用念力，什么东西便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看长相，红棉确实是个极尽妖娆的女妖，不过司马战连闭关的时候都能让她守在一边，这个红棉必定得他信任。

还有这个叫尹沐剑的妖，他的本体居然是一把剑？

剑是道士们常用的武器，没想到剑体修得了剑灵竟然会入了妖道，这其中定然有些有趣的故事。

略过小声议论的两人，悦宁进了寝殿内。

寝殿里空无一物，房间里也没有人，但是系统指示司马战就在这里。

悦宁立刻就想到了暗格，她在魔宫的寝殿里也有。闭关冲刺的时候偶尔会进暗格，里面禁制多，又隐蔽，比别的地方都安全。

暗阁的密室中，玄衣黑发的男子长发铺地，双眸紧闭，正在塌上的蒲团上打坐。

男人的额角渗出点点汗珠，周围有磅礴的妖气在流淌环绕全身。

悦宁也感受到了这股强劲的妖力，无奈地窝在蒲团上，爪爪拖着猫脑袋。

她知道突破的时候不能被打扰，否则会走火入魔，迷失心智，甚至爆体而亡的，所以便不打算吓他。

这就跟不能碰正在掏耳朵的人一样……

但是悦宁觉得不能白来，便把爪心里握着的几根猫毛丢在案几上。

下一秒，黑绒绒的一团变成一个扎着花苞头的可爱小姑娘。

悦宁身上还是之前在农家穿的一身破破烂烂的麻布衣。

衣料戳人，还硬茬茬的，浑身都不舒服，悦宁便钻到更衣室，准备偷妖王大人一件儿衣服裹身。

打开司马战的衣柜，里面的衣服清一色都是黑色，深紫色，暗红色，墨绿色，墨蓝色……这样黑漆漆的颜色。

关上了衣柜，悦宁表示很嫌弃。还是等她修行出妖力了，再自己幻化吧，现在的衣服穿着难受，那就只好保持猫猫形态了。

再下一秒，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又变回了黑色猫猫。

翻出桌案上的白纸，悦宁的肉爪子按了一下墨团，肉垫就黑了，往白纸上一摁。

一个猫爪印就呈现出来。

暗室里平稳流动的妖气突然暴走，房间里的悦宁敏锐地捕捉带了妖气波动，猫脸一皱，悦宁顾不上别的，立刻往妖气散发的地方走去。

破解了床上的机关，悦宁顺利进了密室，看见了蒲团上黑发的男人，司马战的嘴角已经蔓延出血迹，他的血也是暗红色的，比人类的血颜色更深。

悦宁正要过去帮他，却没想到被一道屏障挡住，小黑猫直接被撞飞出去，吐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