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空神色复杂地看着妖力耗尽，昏迷过去的小猫，全身黑色的猫毛因为妖力的蒸腾，看起来湿润润的，平常翘起的长尾巴也无力地像根死物一样躺尸在地面上，要不是小身体还有微微的呼吸起伏，看上去都没生机了。

司马空说不上来自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高大地男人把悦宁从地上抱起来，能听到小猫儿固执的呢喃：

“妖王大人不能死……妖王大人千万要好好保重身体……”

明明是只半妖，竟然也会为了他这样拼命，她还不够资格，可她的这份真心倒叫他生出些感动来。

她为了他拼命，就只要他保重身体？

小半妖很在乎他。

司马空得出这个结论，不因为这些行为指向这个答案，也不因为小猫表现得太明显了，只因为他希望是这个答案。

司马空现在什么都有了，但他还缺少一个一心一意为了他的灵魂甘愿付出一切的人，所以他自说自话地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符合他期待的得力助手。

那就是悦宁。

司马空知道，那些护法是因为这个妖王的身份才对他言听计从的，所以悦宁这份以身相救，才显得分外难得。

这身份是他偷来的，也是他抢来的。他享受这具身体带来的荣光，同时也暗自痛恨着一切。

无论人跟妖，其实都一样贪婪。人饿久了，就只想吃饱，吃饱了又开始嫌弃吃的东西卖相不良，或者味道不好了。

司马空也一样，得到身体之后，那些他觊觎的尊敬和荣光像主动往他大开着的鱼兜子里跳的成群结队的鱼一样，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地得到了。

这样的轻易，倒像是梦境一般的不真实，所以他又开始计较，计较这些东西只是因为这具身体才得到的了。

只可惜感动的妖王并不知道，悦宁保护的不是他，也不是他的身份，更不是他的灵魂，而是反派的身体。

无边虚空里的黑暗从来不是毫无缘由出现的。有了光面，才有暗面。光明和黑暗永远是共生的。

既然司马空选择放弃自己的躯体，掠夺别人的身份活下去，他便注定要失去很多看不见的东西。

终于，悦宁带着各位护法强行塞给她的法宝，还有司马空的期望上路了。

她的目标明确，允雾宗，出发！

嘿嘿！我悦宁来啦！

……

往允雾宗去的路上都是妖精和道士，这条连接妖界和人间宗派的大道上的争斗是最多的。

悦宁为了不暴露身份，没开闪现，她乔装成个裹得严实的小少年，顶着一路的兵器碰撞，踏踏实实地赶了好几天路，才到了邺城旁边的山脚下，上方直插云霄的宗派便是允雾宗了。

谁站在山脚下抬头往上看，都难免被那云雾缭绕之地的气势惊倒，感叹一句，不愧是人间势头最猛的第一大派啊！

在妖界，这个地方，这个地名总是被唾弃，鄙夷，和憎恶掩盖着。

在人界，这里却被世人崇拜和向往。

山峰之上云雾缭绕，仙气渺渺；山脚之下群英荟萃，萝卜开会。

聚集在山脚小城里的这些萝卜们，不对，是穿着白衣的各方势力，都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允雾宗极其具有代表性的白衣白褂。

这些年轻人都是来上山来求道的。穿上白衣服似乎才显得他们真心诚意。

大族里来的少年公子小姐们，白衣轻纱加身自不必说，宽带环佩围在腰间，金石玉器打造的饰品，手上，头上插戴得金光闪闪的，偏偏要给这份白衣淡然的仙气儿加点耀眼的东西，夺人眼球，彰显身份。

没什么身份的少年少女们，也散尽家财，一定要给自己置办一身得体的白衣裳，没有金玉之物装点门面，也总要找些漂亮的花花草草戴在身上，拿在手里，不忘强调自己的东西发源于自然，还要额外补上一句，世俗的金银俗气。

朱门与竹门和谐的时光总是很少，他们永远有新的争议可以吵起来……

白衣的外门弟子站在山门的虚境之上向下俯视，摇头叹息，今年怎么又来了这许多来修道的，人多了，好像质量却一年不如一年了。

外门弟子小东觉得头疼，好不容易今天宗里给他安排了个看起来高大尚的活计，让他这个前辈能在这群新人面前炫炫技，可是他看到这一水儿的白衣服，脑袋都要给他压力山大地挠坏了。他是个脸盲啊喂！平常看人都认衣服的。啧！这叫他怎么认这群生面孔嘛？！

哎呦喂！一个头两个大。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儿的传出去的，说要来他们允雾宗必得穿一身白衣，还得是做工精致的白衣，说是他们外门弟子都是穿白衣的，还放屁说什么白色是纯洁的颜色……

可拉到吧，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弟子们的制服都是他小东负责采办的。

之前采办衣服的老师叔说了，以前允雾宗刚成立的时候，咱们开山掌门光是造山门就把钱花得差不多了，后来想想，别的宗门都有一身统一的行头，便也咬咬牙，挤出点资金来置办衣服。

预算太少，又想要点儿出尘的味道，这才选的白色。就这，掌门还心疼坏了呢，要不是麻布衣灰黢黢的，还扎人，穿出去实在失了体面，掌门恨不得用麻布衣当弟子们的制服了。

现在他们允雾宗发展了好几代，名声越来越好，出了很多被百姓尊敬的名人，他们受到供奉，越来越有钱。

现在内门弟子们早就不流行穿统一的白衣服了，他们的常服什么颜色的都有，好看的很。

但是宗门里的白衣这么多年都成特色了，外门弟子现在都还保留着穿白衣的传统，可这也很尴尬呀，背过身去，统一的白，谁也认不清谁是谁，小东好几次拍错了好朋友的屁股，差点没脸红得爆出血来。

所以轮到他置办衣服的时候，特别跟长老们提议见，要求在保留白衣服的基础上，加点个人特色，以防认错。

所以现在，即便是外门弟子，白衣服的前后都有不一样的花纹。有刺绣的，有水墨画的，有小块儿漂染的，还有加点儿个性兽皮的……

总之才不像外面说的那样清一色的白呢。

小东又摇了摇头，这群白衣的小家伙们要说心诚嘛，也的确费尽心思，要说心不诚嘛，确实也没努力到点子上，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与修行本就无益处。

悦宁混在人群里，一身浅黄色云杉显得格外突兀，白衣服的小子们奇怪地打量她，她也不明所以地看他们的一身白衣服。

干嘛呢这是！你们都撞衫了！

这白花花的多晃眼睛啊，黑土地都要被你们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