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可以认定是一个好厂长。

沈智夹了一块鸡蛋放到嘴里，慢条斯理的道：“不管您这个当厂长的如何节约，也扭转不了眼前的困境，还得要想办法开源才行。”

严致远灌了一口闷酒，“这个道理我当然懂，可就是没法子解决，我们厂的服装产量大，以前基本是以做工作服为主，加上部队的军服等等。

军服这一块现在成了厂子里最大的收入来源，但厂服却一年不如一年，现在有些企业自己的生存都成问题，谁还花闲钱购买厂服？

去年为了扭亏为盈，思美做了一大批的常服，都是以春装和冬装为主，可是销路更是惨淡，机会九成成了仓库里的积压品。

沈同志，你提出的建议我觉得挺好的，不过现在不是销售冬装和春装的时候啊。”

沈智目光一闪，“你们为什么不做夏装？”

严致远眉峰紧皱，“夏装太便宜了，利润薄，所以当时就没有考虑夏装。”

沈智淡笑，“利润薄，就代表成本低，而春装和冬装利润高，就意味着成本也高，您的这一步没有走对。”

严致远重重的放下酒杯，“对，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如果仓库里的积压品都是夏装的话，现在确实可以销售一部分，可以解一解燃眉之急！”

可是很快他又垂头丧气的说道：“就是夏装，可能这样还是卖不出去，赚不到钱。”

接着，他又把目光看向沈智，“沈同志，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尽量把那些积压品卖出去，只要你能帮我这个忙，就是思美服装厂的大恩人。”

沈智微微一笑，目光深邃，“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销售员，哪有那么大本事？”

严致远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就没有打算放手，“你就别谦虚了，能够和孙省长认识的人，怎么可能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我就是一个小人物，之所以认识孙省长，是因为我家和他家老宅离得近，算是邻居吧。”

严致远的心凉了半截，但他不死心的又道：“既然你和孙省长是邻居，那就帮我跟孙省长说说好话，让他先把贷款拨给我们服装厂。”

沈智摇头，“我可不能让孙省长为难，他没法把贷款拨给你们服装厂，肯定有他自己的难处。

这样吧，吃完饭之后我跟您到厂子里看一看，到底是些什么样的积压品，我再帮您想想办法。”

严致远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可是沈智提书要到厂子里看一看，他也不好拒绝，“行，吃完饭我们就过去。”

思美服装厂很大，职工宿舍楼都是三层高的筒子楼，可见曾经的辉煌。

沈智进入五六米的仓库一看，成箱成箱的货物丢在那里跟小山似的，比当初的皮革厂的积压品更加震撼。

“所有的积压品大概值多少钱？”

“六十多万吧，我说的是成本。如果把积压品全部卖出去，思美还可以撑一年。”

严致远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们有样品间吧，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沈智心里已经有数，又提议道。

“当然可以。”

样品间就是仓库的隔壁，里面陈列着几十种款式的衣服，有军服，也有劳保品，还有一些常服，每件样品上都清楚明白的标明这款衣服的生产日期，还有一些销售渠道。

其实不用看都可以知道这些销售渠道无非是国营商场，各大企业，部队，还有就是差一点的供销社。

沈智除了那些军服，便一一查看，特别是袖口，领口，等细节。

严致远明明知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销售员，可也被他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气质给震住，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的陪在他的身侧，回答他的问题。

“严厂长，你觉得这些衣服的优势在哪里？”

“质量好，不管是做工，还是布料，都是优等品，就是常服有些我们也是采用的劳保品布料，特别的结实。”

“那缺点在哪里呢？”

严致远微微的一愣，“我还真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但我们的服装在市面上不受欢迎却是真的，放到国营商场里，比不过那些京市，沪市来的衣服好看，放到乡下的那些供销社，价格偏高也无人问津，而且供销社卖的最好是布匹，大家都习惯量体裁衣，很少有人购买成衣。”

沈智想了一下又道：“严厂长逛过黑市吗？知道黑市里卖的都是什么样的衣服吗？”

严致远还是一愣，“我没有逛过黑市，但是也听人说起过，黑市什么都有得卖，服装的种类也繁多，有从沪市，京市过来的高档货，也有一些手工缝制的低廉品。”

沈智一笑，“您现在知道了问题所在吗？”

严致远一脸茫然的摇头，“沈同志，你能说明白一点吗？”

沈智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你们的产品市场定位有问题，简单的来说，就是穿衣服讲究的人看不上，真正缺衣服穿的人又买不起。

还有，销售渠道的局限性太大，我打个比方，把这些常服拿到黑市，以出厂价去卖，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严致远面上一惊，“这种事情想都不敢想，我们可是国营大厂，怎会把商品拿到黑市上去兜售？”

黑市的存在老百姓都知道，但毕竟是违法交易，大家去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

这两年黑市的规模越来越大，活动越来越猖獗，可终究是无法光明正大，大家都是谈虎色变。

沈智却隐晦的一笑，“您觉得黑市的那些高档货都是小作坊做出来的吗？”

严致远一噎，还是连连摆手，“不行，我们厂的衣服是绝对不能流入黑市的，我们要对得起党的信任。”

沈智哈哈一笑，“严厂长别紧张，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

严致远一抹额头上的冷汗，心脏还在砰砰砰的直跳。

沈智又道：“之前在集贸市场的竣工大会上，我在下面听见很多知青在议论，说没有货源，这些常服可以批发给那些知青开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