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一具干尸一般，皮披在骨头上，很吓人的！”公孙与讲起来的时候，可谓是绘声绘色。

“后来呢！漆桶便按照惯例，准备送慕容复回人间，但是谁料慕容复直接拒绝。或许漆桶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拒绝回人间的人类。但是慕容复知道，他就算回到人间，等待他的，也只是死路一条。在他生存的那个时代，人间早已经变成了炼狱。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东晋十六国时期，北方确实很混乱，传说西晋初期的三千万人口，到了十六国的时候，只剩下了不到七百万……”杰克回忆起了自己曾经在某本关于华夏历史的书籍上看到的数字。

“没那么吓人，十六国只是北方。还有司马氏东晋所统领的南方呢。北方在西晋的时候大概有两千万人口，十六国初期，大概减少到了一千三百万左右。你看的那本历史书，还是不太准确。”王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杰克的身边。

杰克抬起湛蓝的眼睛打量着王篌，看到了这个中年男人几乎是惊人的身体伤势。皮肉碎裂，浑身浴血。

他无奈的笑了笑：“看来，在这个副本之中，每个人都要受一次这种伤势，还要接着战斗。”

杰克想起来与安哥并肩作战的时候，刚刚离开第二条黄泉的他，也是差不多的状况。还有如今的唐先森……以及剩下的在这个破庙之中活着的天选者们，都是各自带着一些十分严重的伤情的。

“据我所知，慕容复拒绝回人间，倒也不是因为十六国时期的混乱。而是他的心早已经死去，在人生短短二十几年的历程之中，他就经历了常人所难以经历的大起大落。从少年王子，到国破家亡，再到笼中的金丝雀，再举兵复国，再度国灭……此时的他，心已经死掉了。漆桶劝他放下一切，出去之中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活着，做一些农活什么的，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生。”

公孙与否认了杰克的想法，他像是慕容复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事无巨细的讲道：

“慕容复拒绝了，他已经对人间再无眷恋了。但他迟迟没死，只是因为胸中的一口浊气还没有灭掉。他以为在黄泉之中一直行走但是不受任何影响的漆桶是仙人。他便求着漆桶，想跟着对方修炼，他觉得修仙可以让散去自己的怨念与浊气。漆桶拒绝了他，并告诉慕容复：自己不过是一个同样在黄泉之中迷茫的小妖怪。但是漆桶还是帮助了慕容复……”

“喂喂喂！怎么搞得你像是慕容复一样，对他这么了解？”王篌不爽道。

公孙与却用手指敲了敲头，狡黠的笑道：“等你活到我这个年岁的时候，估计对这些事情，比我还了如指掌……”

“那你多少岁？”

“一千多岁吧！”

“……”

张本罕见的没有咋呼，而是默默听着公孙与和王篌他们之间的对话，他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蟒袍男人，“所以……漆桶帮你了吗？”

“帮了吧！”嬴勾眼神之中也带几分迷茫，似乎在回忆一段久远的过往。

“那后卿……公孙与，说得是真的吗？”

“大差不差……”

“大差不差是差多少？”

“差个一成不到，基本上是真的。”嬴勾回答着张本，眼前却没法制止的流动起了一些琐碎的回忆。

……

“你不必在此恳求我，我说过，我不是仙人，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在黄泉之中找不到自己的游魂而已。”穿着一身长袍，背上背着一个匣子的蒙面男人说。

慕容复趴在地上，他的身体已经不能用消瘦来形容了，干白的皮肤贴在骨头上，身体像是一节一节的树枝拼接在一起，好像一折就断。

他倔强的抬起头，虚弱的体质却无法掩盖眉眼之间的那股傲色，惨白凹陷的脸颊也无法掩饰他那股天然去雕饰的美，他美得破碎，美得让人屏息凝神。

漆桶都愣住了，眼前这个将死之人，好像是自己至今为止见到过的最美的人类，他作为一个终年在黄泉之中游走的妖怪，其实自己都还不明白“美”是什么东西。但是此刻，他在这个瘦弱的男人身上看见了，那是一种足以让人的呼吸停滞的精神冲击。

“仙人……请你帮我。”慕容复依旧倔强。

“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漆桶反问，他此时居然不再反感慕容复对他的这个‘仙人’的称呼，“你既然将我称作仙人。但仙人也是人，也会趋利避害，我做任何事情，肯定也都是想要个回报的。你说你要跟着我修仙，回报在什么地方？”

“我没法回报你。”慕容复却坦言道。

“没法回报？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呢？”漆桶嗤笑道。他那张煞白色的脸，正在面纱之下若隐若现，与几乎是漆黑的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后面所有的时间都会在这个地方生活。你说这里是黄泉，我感觉也像。这边的时间流逝很慢……其实根本无法判断时间是怎么过去的。而我已经在其中生活了三十天，这三十天，我都是在心中数自己的呼吸，来大致判断时间的。在这么一个时间基本不会动的地方，你一个人游荡，绝对会孤单吧？如果你收我为徒，你起码就没有那么孤单了！”慕容复接着回答道。

“我可是仙人？怎么会孤单呢？”

“仙人也是人！”慕容复很快的说道：“你自己刚刚说得。”

漆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算了你怎么说都随你。”

“所以你是答应我了？”慕容复试探道。

“答应了……但也没答应！”漆桶还在试图解释着什么。言语之间带着一些奇妙的密码。

“那就是答应了！”慕容复却丝毫不去管顾漆桶的语言游戏，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