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山山顶。

帝尧和杨凡站在这里，看着奔流的洪水，不断拍击山壁，沉默半晌后，帝尧终于幽幽开口：“这一切都与一件往事有关！”

“那便是颛顼时期的绝地天通！”

“绝地天通！”

杨凡的脸色一肃，变得郑重起来。

“不错。上古时期，天地相通，神人混居，妖兽横行，人族内乱频发，其背后多有诸神身影！”

帝尧轻叹道，“颛顼在位时，为了维护人族正统，阻止天神对于人界的干预，便定下大计，是为——绝地天通，意图借此重定神人秩序，令人族不再成为诸神的棋子。”

“可惜，关键时期，人族内乱再起，人族终究是缺乏镇压一切的底蕴，如此内外交困之下，绝地天通终究是功亏一篑。”

“而颛顼死后，我父高辛继位。”

高辛者，帝喾也。

“他继位后，鉴于形势，为保人族传续，不得不礼敬天地，供奉诸神，同时，励精图治，制定四时节令，成功令粮食丰产，万民得以饱腹。”

“可惜，颛顼的绝地天通之策早已恶了诸神，我父越是将人族治理得井井有条，万民越敬仰信服我父，他们对于我父的忌惮就越深。”

“我父勉力维系两族平衡，终于心力交瘁，提前倒在了帝位上。”

“不过临死前，他却用无比绝望的语气告诉我，绝地天通的失败，原因不在诸神，而在更高处，想要彻底改变人族命运，唯有人族有圣！”

“可是，人族上古开始，有望成圣的三皇皆受因果沾染，提前坏了修行，空有圣人之名，却没有圣人之力！”

帝尧的脸色变得凝重，沉声说道，“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人族就一直暗中筹备着一项大计，那就是再造盘古计划！”

“再造盘古？”

杨凡一怔，猛地转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帝尧。

“是啊！”

帝尧一叹，说道：“开天失败，身化天地的盘古，差一步能够登圣的存在，如何能够复活呢？不过，盘古在死前，肉身便已经达到了混元圣人的地步！”

“而圣人者，万劫不磨，不生不灭！”

说话间，饶是他表情依旧沉静，可声音里却渐渐透露出一丝狂热的情绪，“只要设法找回盘古开天后遗留下来的躯体，便有希望重新聚合盘古真身，再造盘古的大计便有一线希望完成。到时候，人族便有真正的圣人底蕴，再不会是他人随意拿捏的棋子！”

圣人者，万劫不磨！

哪怕肉身成圣，也是圣人，自然具备了万劫不磨的特性，那么从这点而言，哪怕杨凡也不得不承认，再造盘古的确有一线希望。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何帝尧如此重视他，甚至还有人打算在暗中伏杀他。

归根结底就在于他手中的太阳星，乃是盘古的左眼。

至于右眼，自然就是太阴星！

可是，想要聚合盘古遗留下来的躯体，何其困难，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毕竟，世人皆知，盘古元神化为三清！

那可是三位真正的混元圣人！

人族试图聚集盘古肉身，三位圣人当真没有想法吗？

当然，杨凡相信帝尧，乃至先前的人皇帝主都曾考虑到这一点，所以，他们真正想要再造的恐怕只是一具混元圣人级的肉身，作为镇压人族气运的真正底蕴。

至于元神的问题……

没有盘古元神，自然需要有人以元神入主此身！

想到这里，杨凡突然就明白过来，人族内部为何如此暗流涌动了。

不过，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再造盘古的已经有了真正的突破性进展。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难道盘古遗留的躯体，已经收集了许多？”

帝尧看了杨凡一眼，微微点头，直言说道：“十之七八。”

“嘶。”

这个数字一出，哪怕杨凡也不得不心中震动，再造盘古计划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连他的心底都不由得生出一丝贪欲。

试问，面对能够执掌一具混元圣人肉身的诱惑，这个世界上能够抵挡得又有几人？

要知道，这可是一尊混元圣人级别的肉身！

放眼天地只有六人而已！

一旦再造盘古完成，谁能够以元神入主此身，掌控此身，不仅能轻松掌握整个人族的走向，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族共主！

更可能一举成为天地最巅峰层次的第七人！

而本应该作为最合适人选的，自然是一举推动并且完成了伐天之战的帝尧！

可他却因为被东皇太一临死前打成重伤，彻底伤了根本，以至于寿元无多，整个人显出衰老之态，恐怕无力肩负此任。

所以这时候，人族下一任帝者反而成为再造盘古计划的关键，甚至某种程度而言，谁能接任帝尧的位子，谁就有可能成为盘古肉身的执掌者！

杨凡目光越发深邃。

因为，这也同样意味着在这个再造盘古的人族大计中，他必须要交出手中的太阳星，而姮娥也要交出刚刚拿到手的太阴星。

羽山山顶上的气氛终于变得有几分沉凝。

沉默半晌后，杨凡终于再度开口道：“鲧闯玉帝宝库，窃取息壤，是尧帝的命令吗？”

帝尧看向杨凡，不答反问：“你在怀疑我为了得到息壤，故意牺牲了鲧？”

杨凡沉默。

帝尧似是看出什么，却不以为意，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此事非我所为！就算我想要得到息壤，也不会这么大动干戈。”

“毕竟，息壤乃是盘古血肉精粹所化，用到息壤的时候，那也就意味着盘古的肉身已经完成了大半。若有人此时横加干预，很可能令我族大计功亏一篑！”

帝尧再叹了口气，“可我没想到，有人真的会以息壤能镇洪水的理由，怂恿鲧前往天界窃取息壤……九年治水未成，带给鲧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说话间，他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愧疚和自责。

杨凡缓缓点头，再度道：“那杀鲧的人，就是虞舜？”

帝尧默然，神色带着些许的没落，只是说道：“我来见你之前，四岳已经联名推荐虞舜，作为下一任帝位的候选人。”

四岳，他曾经最倚重的四位大臣，这次选择了虞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