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叹了口气：“你要是知道，这事儿我就不多说了＜实际是作者不愿提及，自行脑补吧＞……

“我又何尝不想留在领导身边？我要是在领导身边一直干到现在，太大了不能——”

大爷略一停顿，侧头算计了一下：“三三建制，管个万八千人，肯定是没问题。”

钱亦文问道：“大爷，那你最后怎么还回来了呢？”

大爷说道：“全国上下都看重成分的时候，不敢啊！

“你不要以为官大就无所不能，他也有内部敌人，要是让人知道他身边有我这么个出身的人，那还得了？”

钱亦文琢磨了一下问道：“大爷，你是不是过分谨慎了？”

大爷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人有感恩之心，咱不能不懂事，遇事得多替别人想想！

“他甚至说过要给我彻底换个出身，我都没同意。”

钱亦文琢磨了一下，以领导的所处，做这点事儿完全不是问题。

李长丰那样的，还有两个身份证呢……

当下嘀咕了一句：“好像……这办法也不是不行。”

大爷白了他一眼：“改头换面了，之前了解底细的，不还是知道我的过往吗？

“一旦败露，事情更大，影响更坏！”

说着说着，大爷突然变得愤愤然：“不谨慎点能行吗？就这么谨慎，我回来之后，还差点没出事儿呢！”

钱亦文问道：“怎么啦？”

大爷接着说道：“我刚回到三合堡的时候，你爷爷连口饭都没让我在家吃，就把我揪到了大队部。

“当着大队革委会的面儿和我断绝了关系，把我给撵出了三合堡。”

听到这里，钱亦文直起了腰板。

爷爷这是在保护最有出息的儿子，使其避免背上地主崽子的名声啊！

扫了一眼闷头喝酒的另外老哥俩，钱亦文想，世间真的本无公平可言。

如果大爷的事儿发生在二大爷的身上，那爷爷保全的就会是二大爷。

反正剩下这几个留在身边的是没救了，踢出去一个是一个吧……

想了想，钱亦文又追问了一句：“大爷，后来出啥事儿了？”

大爷闷哼了一声：“我当保卫科长的时候，还有看着眼热的人，把咱们家的底子扒出来，给捅上去了！

“再加上你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回来奔丧了，更是让人拿住了话把儿，说我给阶级敌人戴孝帽子……”

老头说到这里，气愤异常：“你说说，再怎么划清界线，那也是生身之父，我一个长子不给扛个幡儿，死了怎么去见你爷爷？”

“大爷，后来是怎么平息的呀？”钱亦文又问。

大爷闷哼了一声，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礅：“要不是领导还健在，打来电话震唬了那么一下子，怕是你大爷就不是你现在的大爷了。

“现在也跟你二大爷一样，回三合堡铲地了……”

二大爷放下了酒杯，低着头说道：“一个人铲地，都得搁三个人看着你，怕你个坏分子偷偷留下资本主义的草，砍掉社会主义的苗！”

钱亦文看了二大爷一眼，这显然不是二大爷的一贯谈吐风格，一定是在接受教育的时候学来的。这场景，有一个非常形象的名字——大帮哄儿　　钱亦文一边给老哥仨倒酒，一边感慨了一句：“幸好没什么大影响……”

大爷打断了他的话：“咋能没影响？就我这来头儿，在保卫科长的位置上还蹲了好几年呢。

“后来不太讲成分了，我才一步一步开始往上走的。”

大爷的话，在钱亦文的内心里刻画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

恰在此时，大爷表情凝重地侧头问了一句：“现在，知道你大爷为啥不回三合堡了吧？”

钱亦文低着头说道：“大爷，我明白了，不问了……”

大爷挺了挺腰板：“明白就好！我老钱头子还他妈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呢！

“活着的时候，被人骂着忘祖的话，死了被人稀里糊涂地一埋，连老钱家的坟茔地都进不去……”

“大爷……”钱亦文正色说道，“你不糊涂！”

大爷摇了摇头：“不糊涂有啥用？不说这个了，伤情，费脑子……”

老头儿琢磨了一下，又问了一句：“要是说我偷着回来上过坟，你信吗？”

“大爷，我信！”钱亦文连连点头。

这有啥不信的？

老头儿撒这谎有啥用？

大爷点了点拐杖，叹了口气：“年轻的时候，开着车半夜到这儿，天不亮就回去了。

“连张坟头纸都不敢压……”

疑团解开了，钱亦文不想再说这些太过沉重的话题。

当下岔开了话题：“大爷，现在和领导还有联系吗？”

大爷说道：“老人家早过世了，他儿子年年来看看我。”

看了看钱亦文，又补了一句：“以后你也常在春城，啥时候等燕京来人了，我找你作作陪……”

“小领导还挺知道感恩的……”钱亦文嘀咕了一句后问道，“年年都来呀？”

大爷点了点头：“年年不落，正月初九准到！”

钱亦文不解地问道：“大爷，新年慰问都是年前，为啥非得等初九来呀？”

大爷瞪了他一眼，刚要发火，又忍住了：“正月初九是你大爷生日，领导是一过二手……”

钱亦文低了低头，自己的亲大爷，哪天生日自己都不知道。

老头又叹了口气：“以后，多和我家你那几个姐姐走动走动，你大姐和你二姐心里，有你……

“这点血脉关系，纯是让我给整断的呀！”

钱亦文说道：“行！以后我得时常在春城，咱家人没事就聚聚。”

老头瞄了钱亦文一眼，皱皱眉头说道：“凡事别看你大娘！

“那脑瓜皮薄得跟鸡蛋壳似的，每回我跟这边一有来往，就跟要了她命似的。”

钱亦文点了点头，大娘的谨慎是对对错，他不想予以评判。

但是，这些事情可大可小，闹大了还真就能要命……

沉默了一会儿，大爷说道：“我给你说说你三姐吧。

“几个姐姐里头，你就差她没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