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午了老太婆还没回来，自己堂弟专门来家看自己，老太婆倒好，中午饭做到一半就上坟去了，饭好了还不回来吃，孙香玉是个泼辣的性子，话里话外埋怨婆婆只看重死人，不顾活人，自己男人不是老太婆的亲儿子？自己俩大儿子不是老太婆亲孙子？大过年还让人饿着等，真是让人生气。

听媳妇儿的话有些重了，苏宝全脸色顿时不好了，要不是看媳妇一年到头照顾一大家子，又是大过年的，他早开骂了，这股邪火在媳妇身上忍了，却冲着媳妇的堂弟使出来了，苏宝全就算是不怎么讲个人卫生的了，可看到孙正才那副邋遢德行依然嫌弃地不行，哪哪都看不顺眼。

可孙香玉最是护着这个堂弟，两口子声音顿时大了，很有吵一架的矛头。

老太太就是在这个时候领着苏糖和廖聪进屋的。

孙香玉正有气没处使，一扭头就要骂街：“你还知道回……咦，呀，这是糖回来了啊！正才，正才！”

廖聪明显感觉到苏糖往自己身边缩了缩，扭头一看正好看到她眼睛里的惧怕，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许是廖聪给了苏糖胆气，小姑娘怯生生地叫了一声：“二叔，二……二婶……”

孙香玉上手就掐苏糖：“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啊，这一年跑哪去了？让我们正才好等。”

廖聪眉头一皱，一把推开孙香玉，眼睛一瞪，也把匆忙跑向苏糖的孙正才吓得不敢靠近了。

孙香玉气呼呼道：“你谁啊？上我们家撒野，亮他爹，你就干看着啊！”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这是糖的……糖的男人。”

“诶？”一屋子人都愣了，包括苏糖和廖聪。

孙香玉反应过来后更气愤了：“你眼里还有长辈没？不通知我们不声不响就嫁人了？我不同意，亮他爹，你说句话啊！”

苏宝全瞪了媳妇一眼，上下打量了廖聪一番，慢条斯理地点着一根烟：“小伙子哪的人啊？”

“营口镇的。”

“哦，我去过。”苏宝全点点头，“你们村比我们这富，听说彩礼给的挺多的。”说着还打量了侄女一下，眼睛顿时一亮，看侄女穿着打扮，这找的男的混的还不错呢。

孙正才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看着苏糖：“糖，你怎么能……我姐不都说好了让你嫁给我吗？你快离了这小子，咱们俩结婚！”

廖聪嫌弃地看着脖子、脸都黢黑的孙正才，叹了一口气，怪不得苏糖怕成这样，有这样的极品亲戚，哪个女孩不怕？搁他他也跑，廖聪都能感觉到苏糖身子都颤开了，想了想还是别吃这顿饭的好，跟这帮极品亲戚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想到这拉着苏糖就往外走。

苏宝全脸一黑，这小子什么意思？不理彩礼这茬？这是完全没把自己放眼里啊：“哪去啊？”

廖聪理都没理他，他注意到屋里安着电话了，转身跟老太太要电话号，以后苏糖想奶奶了还能打打电话。

苏宝全坐不住了，一个健步窜出来：“糖，你给我回来，不许走，你有亲奶奶亲叔叔，怎么能跟不明不白的人走？”

“爸，外面有辆摩托车！”苏宝全的大儿子苏亮眉飞色舞地跑过来大叫，他们镇在廉市和其他两个市的夹缝中，三不管地带，远比别的地方落后，摩托车可真是个稀罕物，一个村也找不出两辆来！

苏宝全听到气焰反而变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廖聪。

苏糖也不敢再在家待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递给老太太：“奶奶，这是我挣的钱，你拿着，我以后还回来看你。”

老太太看着这厚厚的一沓钱，倒是对孙女更放心了，在外面只要有钱，总不至于过得太苦，伸着粗糙的大手把钱塞回苏糖的口袋里：“你留着，奶奶用不着钱，地里有粮食有菜，哪需要花钱了，你留着，你留着。”

苏糖不依，非要塞给奶奶。

孙香玉眼睛都瞪出来了，看那一沓子少说也有一千块吧，苏糖这是发了？舍得给老太婆这么多钱！

“呦，糖，你奶奶不要，你给二婶，二婶给你留着。”说着就走上前，可在廖聪的阻拦下，根本靠近不了苏糖，气得直瞪廖聪。

老太太死活不要：“你爹没给你留什么东西，就一把吉他你带走了，房子地让你二叔要去了，你不攒点钱以后在婆家受气，听话，你拿给我也得让你二婶得了去。”说着硬把钱塞进了苏糖的口袋里。

孙香玉顿时气得脸都白了，这老婆婆还真是一点脸不给自己留。

廖聪在一旁把枣糕和水果递过去：“奶奶，这些是苏糖给你拿的，你留着吃。”

老太太倒是没推拒，看了廖聪一眼：“小伙子，我家糖老实，性子软，你可要照顾好她，别让她被人欺负了。”

廖聪保证道：“放心奶奶，我会照顾她的。”

老太太拎着袋子，催促着两人：“去吧，去吧。”

“苏糖，你不能走！”孙正才等了一年多才等到苏糖，怎么能眼睁睁看她再离开，不顾一切地冲向苏糖。

廖聪嫌弃地碰都不愿意碰他，一脚就给他踹出去。

孙香玉一下尖叫起来：“你怎么打人呢？在我们家你还敢动手？亮他爹，你……”

“活该！”廖聪不屑地道了一声，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孙正才这烂泥德行，还想娶苏糖，做梦去吧！

孙正才也是个混不吝，急了抄起一把木耙子就往廖聪身上拍。

廖聪冷眼盯着他，侧身一躲，重重一脚踩在木耙子上，一拳就轰在他面门上。

苏宝全脸色难看，孙香玉却哭天抢地地喊着，街坊四邻都被惊动，一个个跑出来看热闹。

廖聪不耐烦看她嚎叫，拿起木耙子重重在膝盖上一磕，一声脆响，木耙子顿时断成两截，孙香玉的嚎叫戛然而止，仿佛被掐住了脖子，惊恐地看着一身冷峻的廖聪。

“奶奶，没想到会弄成这样，早知道我就听您的不回来了。”廖聪把耙子丢到一边，歉意地对老太太道，“我跟苏糖就不多留了，您老好好保重身体，苏糖要是想您了会给您打电话的。”

“好，好……”苏糖奶奶居然还笑了，孙女可真是碰到了个好男人，这脾气秉性才能护住孙女，有他照顾，孙女怎么也不至于受委屈的。

苏糖哭得身子都软了：“奶奶，你保重身体……”她不能留下，不然还会被二叔一家磋磨，心里想着有机会一定要把奶奶接到自己身边。

目送廖聪带着泪光盈盈的孙女离开后，老太太身子晃了一下，缓缓坐在家门口的石墩子上，依稀记得许多年前她带着俩儿子笑呵呵地在门上贴对联，谁知道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剩下的这个看着也不是个心善的，老人家心情越发沉重。

孙香玉正跟街坊败坏着苏糖的名声：“你们看到了吧，大过年的还带着外面的野男人来家里闹事，还打人，多厉害啊，就跟她妈一个德行，当年我大哥还没死呢，她那个妈就……”

老太太悲从中来，长叹一口气却懒得管了。

老太太的小孙子苏明才五岁，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扑在老太太怀里，露出一副馋样：“奶奶，我想吃这个，好香！”

袋子里的枣香让老太太心里一动，默默翻开袋子拿出一块枣糕递给小孙子，浓郁的香味让苏明的眼睛都亮了，接过来小松鼠一样猛吃着。

老太太看到他的样子，难得露出笑容，轻轻把孙子搂在怀里，又掏出一块递给大孙子苏亮，见小孙子吃完一块，又伸手去袋子里拿，突然，老太太眼神一凝，展开袋子，就见几个圆滚滚的橘子底下压着一沓钱，老太太忙站起身，可哪还能看到廖聪两人的身影。

老太太喃喃着：“是个好孩子啊……”

这一路上，苏糖是哭回来的，伏在廖聪身上身子哭得一颤一颤的，廖聪心里也不好受，等回到家，两人都冻僵了，艰难地下车，钻进暖和的屋子里，廖聪费力地脱去身上的衣服，也帮着苏糖把厚厚的军大衣脱下来。

廖聪让苏糖去屋里炕上躺着，给她捂得严严实实的，探着头关心地问道：“饿了吗？”

苏糖摇摇头，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廖聪见家里没人有些纳闷，翻出之前大夫开给自己的感冒药，让苏糖吃了，厨房里还有剩饺子，廖聪煎了一盘，送到屋里。

“不想吃……”苏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虚弱了，窝在被子还在伤心。

廖聪扶起她，让她裹着被子靠在自己身上，将饺子夹到她嘴边，轻声哄着：“不吃怎么行？这一路多冷啊，奶奶可是把你交给我了，你不听话我跟奶奶告状了啊。”

苏糖瞥了廖聪一眼，张开嘴咬了一小口，在廖聪的柔声细语中，吃了五六个饺子。

“喝点水就睡吧。”廖聪把晾了会的温糖水递给苏糖，苏糖红着眼圈喝掉，整个人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廖聪看她没再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默默从外面抱了一捆柴烧炕。

苏糖其实没睡着，听着外面廖聪的动静，心里的伤感竟是慢慢被抚平，廖聪无微不至的照顾也让苏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这是糖的男人。”奶奶的话仿佛又一次在苏糖脑海里响起，苏糖娇羞地缩了缩身子，奶奶为什么这么说？她这算是认可了廖聪吗？身下越来越热乎，苏糖迷迷糊糊想着，很快睡着了。